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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客棧後院。
“梁佑,把柴放下結完工錢就可以走了。”
這個少年身穿粗陋的布衣,布衣上還打了好幾處補丁,一看就是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
“老規矩,程叔那裏結賬。王老你不用每次都提醒我,我曉得的。”梁佑咧著嘴笑,笑容燦爛的如同三月裏的陽光,看上去卻很堅毅。
待梁佑放下幹柴去前廳結算工錢時,程叔佝僂的身影輕輕一顫,朝梁佑離開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歎息,“好好的一個孩子,那人即便是高高在上,又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一個孩子……”
程叔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像是一塊風化的岩石,萬年不動,沒有表情,亦不知心中在想什麼,為誰歎息。
客棧外的陽光十分刺眼,毒辣的好像刀子一般,曬在人的身上,如同一隻隻小蟲子朝衣服裏麵鑽,讓人痛癢難當。
梁佑結完工錢,走出白月客棧將手中的幾個銅板輕輕拋起,抓在手中,看著蒼南街來往的人群,叫賣的商販,心頭有一種莫名的沉重,壓了上來。
二十年前的雨夜,皇城腳下的一條貧民街道,蒼南街。
任何的大城池都被一層繁華的迷幻煙霧籠罩在誰也看不清的朦朧之中。就像這大玄王朝玄武皇城,在外人看去,一片繁蕪、雍容氣質就儼然那高坐廟堂之上的帝王。但哪怕這樣一座華貴的城池,也有其陰暗的角落,那是喪家犬躲藏的街區,那裏生活著終生不見天日的如黑老鼠般的貧民。
那個雨夜,一家棚戶門前響起嬰孩的哭聲,在這樣的雨夜之中,哭聲竟然好像還要蓋過天上的悶雷,大如洪鍾,振聾發聵。
那個被一輛華貴馬車拋棄在蒼南街的嬰孩,便是如今的梁佑。身份,大玄王朝乾帝第九子!
這樣一個皇子,本該享受榮華富貴、甚至將來有望一爭大玄王朝的江山,帝王龍座。可如今卻淪落在蒼南街過著如乞丐一般的生活。梁佑的身份,蒼南街上的老老少少幾乎都知道,但是,沒有人會真正拿梁佑當做皇子來看待。在他們眼中,一個罹難的皇子、肯定是在什麼地方觸怒了君王,否則,又怎麼會被丟在這蒼南街二十年不聞不問,這樣的懲罰,比直接殺了一個人還要狠辣。
可是當初那樣一個剛出生的嬰孩,會在什麼地方得罪君王,要治下這般大的罪過?
這些和梁佑一樣過著乞丐般生活的貧民自然不知道,但是梁佑的心裏,卻十分的清楚。這個原因追根究底,皆因天下道門!
正在梁佑心緒複雜的時候,不遠處,如小山丘一般強壯的一個青年朝梁佑的方向跑來,這個青年名喚鐵牛。梁佑自那雨夜被棄置在蒼南街,從小就被鐵牛的娘,付大嬸收養作第二個兒子。鐵牛大梁佑兩歲,一直便沒有將這個被拋棄的九皇子視作外人,完全當做自己的弟弟一般來看待。
跑到梁佑的身前,鐵牛正咧著嘴笑,眼神是一湖清澈的泉水,笑容如鐵牛娘那一雙布滿老繭的手。
“阿佑,工錢拿到了吧。走,娘醃了缸菜,等著咱們吃飯呢。”
鐵牛長的十分的強壯,站直了身子,還要比梁佑高出整整兩個腦袋,一般人看到鐵牛這樣的身板,都不敢輕易開罪。因為那雙拳頭如果砸在自家身上,肯定和撞上高牆一樣疼。但是鐵牛的笑容就好像三歲的小孩子一般,讓人感覺人畜無害。天真無邪這樣的詞彙,最適合形容鐵牛此刻雙目綻放出來的光彩。
梁佑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到鐵牛的笑容,總能夠將所有的不快釋懷,哪怕僅僅是壓在心裏更深的深處。舒緩笑容,梁佑朝鐵牛點點頭,隨鐵牛往那個住了二十年的家走去。
梁佑將今天上午所得的三個銅板扔給鐵牛,“給,攢著將來給你娶房媳婦。”
梁佑都會將一整天的工錢全部給鐵牛,每當梁佑這麼說,鐵牛都會沉默,過了幾分鍾,鐵牛道:“娘說了,這些錢要攢著幫你進龍淵館學武。有些事你不知道,娘時常跟我說,阿佑是個善良的孩子,不該遭這樣的罪。蒼南街太小,阿佑不屬於這裏。你看天上的鷹,屬於它的隻有廣闊無垠的天空,鷹不該被囚在籠子裏,僅僅給人當做玩樂的寵物。二十年前丟掉的一切,二十年後,要靠自己的拳頭去搶回來。娘說,阿佑的嘴上不說,其實在心裏,他比誰都苦。娘說,阿佑半夜做夢,都會夢到打上朝堂,向全天下大聲喊出,我是大玄王朝當今九皇子,不是在蒼南街半夜遊蕩的老鼠。阿佑不是黑夜裏的老鼠,應該是在天上翱翔的鷹。”
鐵牛笑的很是燦爛,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看不出半點矯揉造作,“其實娘不說,我也曉得的。媳婦怎麼樣不是娶,將來討個能夠下地、不嫌我們窮、我們髒的姑娘對付著過日子就是了。如果像阿佑你說的,娶個大小姐回來,指不定還要給娘找氣受。阿佑你不用覺得心裏虧欠,我是個沒用的人。這些年攢的錢,娘全部都攢著,還差一個月,就攢夠幫你進龍淵館,到時候你好好練武,娘全指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