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日清晨,微光灑金透窗的房間,陸雲袖睡的很好,早早便起了床,她坐在鏡子前頭細細的梳著長發,依樣將她挽成個簡單的發髻,插上那青玉簪子,回頭看葉隱風還在熟睡,也便不多打擾,拉開門坐到外頭的木質走廊上看著麵前的山山水水。
簷外雨聲淅淅瀝瀝,草木被雨水打濕,沙沙地響,泥水坑積著渾濁泛黃的水,被雨線點出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不斷暈開的水圈——天地安靜到隻剩下雨水的聲音,像是緩慢而悠遠的詩行。
朝都初夏的雨總是有些多的,昨日下了一會兒,如今又是開始了晨雨綿綿。
張婆婆早就打著傘在院子裏閑逛,瞧見陸雲袖,晃悠悠的便走了過來,滿麵慈祥的說:“袖兒早啊,我去給你取早膳。”
“不用,婆婆,等夫君起來再一起吃,我就是出來坐坐。”陸雲袖挪了個位置,張婆婆也在她旁邊坐下收了傘,傘麵是青煙綠柳的紙麵,合攏起來也極為好看。
或許是昨日體會到了自己的心境,陸雲袖格外的關注葉隱風的事情,她不由自主便問:“婆婆,我能問問當初你們是如何救了夫君的?”
這樁事,說來也是引發了她與葉隱風之後眾多糾葛的緣由。若沒有當年的一把火,或許也便沒有如今的鎮國大將軍——事態翻覆,也許今日的世子爺卻是沈風麟。而沒有沈風景假死的那樁事,陸雲袖是萬萬沒有嫁入王府的機會。
張婆婆聽她如此說,抬頭看向簷角上滴滴答答的雨水,雨水連綿成線,在風中斜飛入了木廊,皺著眉頭拍腿說:“作孽啊……那時候老身還在鄉間務農,湊巧看見一對母子,渾身是傷,跪在門口,說要討碗水喝。老身一時心軟,便收留了他們……”
恐怕那日,正是睿王府一場大火,阿懷帶著兒子沈風麟不知道從哪裏逃出去了,後來流落到張婆婆家中。
幸而有張老與張婆婆的及時救濟,才讓阿懷和小風麟的傷好的那麼快。否則可能今日……他們已經……眸光微微一黯,陸雲袖又想到了在睿王府中,對自己的親人下了狠手的睿王妃與雲蘿夫人,不覺歎了口氣,握住張婆婆那雙蒼老的手,“婆婆,謝謝你們。”
說話間,卻又見張老打著傘從那邊走來,陸雲袖見他分明是來尋自己的架勢,立刻站起身來。
張老探頭看了看他們身後的房間,似是有些顧慮葉隱風的樣子,陸雲袖輕聲說:“夫君還在睡,一時半會應是不會醒的。”
張老這才點了點頭,低聲說:“那煩勞……呃,夫人與我來下。”
陸雲袖見他麵有難色的感覺,自己亦是微微一愣,但思及這二老都是被葉隱風奉為親人的救命恩人,不可能害自己,於是點了點頭。
張婆婆將自己的那把青煙綠柳傘遞給了陸雲袖,讓她支著跟著去。
陸雲袖點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張老身後。
踏過泥濘,又穿過草地,二人行走的方向居然是朝著閣樓方向,閣樓一層,便是書房。
綺窗的窗紙上剪影幢幢。書閣中的藏書架巨大的身影,被燈光剪到窗紙上,成了交疊層層的黑影。一抹纖細的女子身影映在窗紙上,低垂螓首,手持書卷,慢慢地翻閱。恍惚可見,女子傾落成瀑的青絲以及那唯美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