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孟子清。是孟國公孟家的公子。而家裏也僅僅隻有我這唯一一個子嗣。若在常人眼裏,孟府是權利的象征。而我該是含著金湯勺而生的,應該是受萬般寵愛於一身的,應該會比任何孩子過的都幸福。
但是從我記事的那天起,除了父親,我見過最多的就是醫師了,他們有的已經白發蒼蒼,說話辦事都小心謹慎。有的卻還是中年模樣,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樣與父親誇誇其談。他們來見我的唯一目的就是為我看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第一次說我病了,要看醫生。他輕聲對我說:“子清,沒事的,一會醫師伯伯就要來幫你瞧病,你要乖哦,可不能讓醫師伯伯為難。”於是,我很認真的點頭,我很聽父親的話,從來沒有吵鬧過,無論他們在我身上又紮又刺,或是讓我在刺鼻的藥罐裏浸泡三天三夜,我從沒吭過一聲,因為我答應過父親一定要乖。在我的心裏,父親是我唯一的親人。
可看過了那麼多醫師。我的病依然無法痊愈。我隻記得每位醫師臨走時,都是搖頭,麵上帶著惋惜。而父親都是鍥而不舍的詢問:“不行嗎。真的不行嗎。在想想其他辦法吧,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聲音沙啞而絕望。
就這樣,在我的印象裏,我看了10多年的病而無法痊愈。
小的時候父親總是喜歡帶我去花園,去花園的時候父親不喜歡下人們跟隨,隻是抱著我,父子兩個人靜靜的坐在花園中央的石凳上。說是花園。其實一朵花也沒有。隻有一顆孤零零的梅樹。父親的話很少,隻是抱著我,父子倆就這樣看著梅樹,從春綠到泛黃,細數一年又一年。
有時候父親會問我:“子清,這梅樹美嗎?”
我點頭。
“這是你母親當年種下的,這也是你母親留給你和我的。”
從那以後,我對這梅樹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難過時,總喜歡倚在樹下安靜的坐上一會。身後的梅樹就像有魔力般,帶給我的是寧靜安詳。
13歲那年,我知道了一件事,對我來說是災難性的。我從仆人們的口中得知自己病的太重,隻有5年的壽命了。也就是說我隻能活到18歲。我傻傻的跑去問父親這是不是真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發脾氣。父親的憤怒使整個孟府所有人都驚懼。最後那些私下談過我隻能活到18歲的仆人都消失了。每當我問起父親他們去了哪裏,父親隻是說他們回家探親去了。
時光匆匆,如今我已經16歲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漸漸也懂得了許多世事。我明白那些仆人並不是回家探親,也明白父親為什麼總是喜歡去看那顆孤獨的梅樹,父親眷戀的不是樹,而是母親。
當然,我也明白,那些仆人們並不是信口胡說,我曾偷聽過父親和醫師的談話。我真的隻能活到18歲。即使父親一遍一遍的告訴我那不是真的。
如今我很難過,我難過的並不是自己能活多久,我明白自己時日無多,但對我來說這真的微不足道。人總有一天會死去,我隻不過比別人早一些,我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可是從我出生到現在這十多年來,這庸庸碌碌的生活到底為了什麼,自己來這世上走一遭到底為了什麼,難道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離開嗎,難道我生來就是一份對別人的負擔嗎?不曾為別人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嗎?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嗎?
我沒有什麼親人,也沒有朋友,每天隻有一些仆人誠惶誠恐的服侍我,時而他們還會因為我受到父親的責罰。說起父親,我感覺在我生命中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父親了,從小到大,父親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讓我好起來,多少次的夜裏,父親悄悄的來我的床邊輕撫我的臉,我不敢睜眼,我怕看見父親為我流淚,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會投入父親的懷抱痛哭,我知道這樣會讓父親更難過,所以我隻能假裝熟睡,假裝我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假裝懵懂和快樂。
父親作為國家重臣,責任感強烈到無以複加,父親總是覺得我的病不能治好,是他自己太無能,他很愧疚。可我知道這根本不能怪他,是我自己太不爭氣,偏偏生了這副廢人的身體。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過父親笑了。我形同廢人般的活著。心裏就如萬蛆蝕骨,真希望我從沒來過這個世界,帶給父親這麼大的悲傷。他已經失去了母親,他不想在失去我。而我卻一直折磨著他。我恨自己,也恨這命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