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沒?死了?沒有?
他晃了晃腦袋,似乎還殘留著撞擊導致的眩暈。他微微抬起頭,根本不敢做太大的動作。
眩暈感慢慢消退了,身體的疼痛逐漸彌漫全身。視線裏的東西也慢慢消除了重影,風的聲音呼嘯著在耳邊穿過……
似乎有什麼不對?
前麵的汽車駕駛台和龜裂的擋風玻璃……這好像不是野馬的駕駛室吧?
腦袋……好疼……
他昏了過去。
……
他睜開眼,滿眼都是刺眼的白。氧氣麵罩箍著口鼻,呼吸時有濕潤的感覺。轉過頭,一個戴著護士帽的女子坐在床邊,趴在他旁邊打著瞌睡。床頭的儀器發出“嘀嘀”的報警聲。
護士被報警聲驚醒,抬頭看到他已經醒了過來,立刻欣喜地跑出了病房。僅僅是一撇眼的功夫,他還是看清了那張清秀的東方麵孔。
“美國的醫院裏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東方護士?還穿著中國醫院裏的護士服?”
“美國醫院?為什麼是美國醫院?”
……
腦袋疼痛欲裂,似乎有一把鋸子在他的大腦裏來回的鋸……
走廊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五六個醫生護士衝進了病房。
他又昏了過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連著的各種體征檢測線路已經被撤掉了大半,氧氣麵罩也已經被取下。他睜開眼睛,病床前立著醫生、護士還有一個穿深色夾克的中年男人。男人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應該很熟悉,可是偏偏又很陌生。他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聲來。
醫生阻止了他:“先別動!你出了車禍,危險期已經過去了,現在情況很好。但一定注意休息。”
他微微點了點頭。中年男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話,仿佛失望一般歎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
“大伯……”他低聲喊道。
男人腳步停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回頭。
他重新閉上了眼睛。護士幫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看了看旁邊的監視儀器,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腦電波圖像開始劇烈地起伏起來。
……
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是留學生,畢業之後在好萊塢的特效工作室工作,跨年夜喝多了酒,在洛杉磯出了車禍。為什麼會在中國醫院裏醒來?被遣返的?
……
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是紈絝、富二代。被忍無可忍的爺爺送進部隊,但我終究沒能堅持下來。退伍後物是人非,發現自己什麼都幹不了,那天傍晚喝了酒去飆車,本想在那輛父親送的上結束自己可憐的生命,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死成。誰救了我?
……
我是誰?
……
我是蘇鉞!
我是蘇鉞……
……
哪個蘇鉞?
……
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仿佛在看異常奇怪的電影。毫無關係的兩套劇情被混雜在一起。他在不同的劇情中同時扮演著演員和觀眾。
他在看自己的過往,也在上演別人的經曆。
……
我是蘇鉞!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這樣想著。轉過頭去,嚴冬中的朝陽正緩緩升起,淡淡霧霾中的陽光依然溫暖。
……
身體中有兩個靈魂,仿佛得了精神分裂症一般。如果不是他能同時回憶起兩段截然不同的受訓經曆,他也會認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是怎麼來的?”他問。
“不知道,當時我也昏過去了。”他答。
“為什麼想死?”過了許久,他又問道。
“……你清楚的。你能感覺到那種感覺。就像我能清楚地感知到你開著野馬車撞了牆之後那瞬間的懊悔一樣。”他沉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