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紅日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噴薄而出,慵懶的陽光透過林間的薄霧,靜靜地打量著草叢中的一切。一屢極細的炊煙從草叢垂直騰起,被突然襲來的風吹散,樹叢中露出兩雙警覺的眼睛。
邢天熱愛吳郡的清晨,和煦的陽光灑在身上,不冷不熱,頭頂上是湛藍無比的天空,腳底下是蓬鬆酥軟的青草。耳邊靜靜的,隻有沙沙蟲鳴。如果可以的話,邢天願意在這裏呆上一整天,躺在草地上看著白雲在地麵上投下斑駁暗影。然而邢天這個簡單的願望並不容易實現,因為這裏是老虎的地盤。
虎虎生風,邢天額頭微蹙,掐滅指間的半顆Marlboro香煙,小心翼翼地放回煙盒裝好。瞪大了眼睛,注視著風吹來的方向。須臾,一隻吊睛猛虎雄壯的身軀愈加清晰。喜歡晝伏夜出的老虎這時候顯得有些疲憊,但它那杯口大的眼睛泛著凶光,還是讓人不寒而栗,邢天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
邢天拍了拍身邊一個獵戶裝扮的大漢肩膀,輕聲道:“二子,上!”
大漢從草叢中一躍而出,握著一把三尺長刀來到猛虎麵前。這大漢膀大腰圓,生的孔武有力,粗壯地像一根石柱,但大漢手裏的這把刀實在不怎麼樣,不僅看起來很鈍,還有不少豁口。以邢天看來,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一把鐵片比較恰當。
不管怎麼說,大漢的橫刀奪路,還是把老虎嚇了一跳,隻見老虎退了幾步,前腿伏地,後腿弓曲。大漢知道,這是老虎攻擊前的姿勢,不敢怠慢,屏息以待。趁著老虎的注意力被大漢吸引,邢天握著一根削尖了的竹竿,繞到老虎背後。
邢天剛剛就位,猛虎騰空而起,鋒利的前爪直撲大漢胸口,大漢暴喝一聲,揮刀朝著虎腹便砍。隻聽啪的一聲,長刀斷成兩截,老虎卻毫發無傷。大漢見勢不妙,急忙一個滾翻,驚險的避過致命一擊,但胸前幾道血印登時而現。大漢將斷刀向老虎擲去,接著拔腿就跑,大步流星。被激怒的猛虎長嘯一聲,窮追不舍,邢天也跟著緊追了過去。
大漢是跑不過猛虎的,邢天同樣不能,眼看著老虎離大漢越來越近,邢天離老虎越來越遠。大漢的的腳步越來越重,繞過一個彎處,大漢猛地向前一撲,栽倒在地,氣喘籲籲地回頭看著越來越近的猛虎,命喪虎口似乎在所難免。
猛虎衝至身前三尺處,突然撲通一聲,一頭栽入陷坑之中,陷坑深達數尺,猛虎一時動彈不得。邢天終於趕了上來,縱身一躍騎到虎背上,手中尖銳的竹竿從天靈蓋一貫而入。
“刺眼睛,刺眼睛!”大漢大叫著,接著歎息道:“又得少賣幾十吊錢。”
真是個膽大不要命的家夥,邢天搖了搖頭,仰脖說道:“二子,拉我出來。”
大漢伸出粗壯地手臂,單手將邢天提了出來。這個被邢天喚作二子的大漢姓牛,排行老二,是個獵戶,牛二和邢天是鄰居。而邢天,是個屠夫的兒子。屠夫的兒子,自然也是屠夫。
邢天覺得牛二這個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有點二。牛二除了力大無窮之外,並沒有什麼優點,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神經極為大條。但在這個年代,有力大無窮這麼一個優點就足夠了。邢天有點喜歡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牛二,牛二從不刨根問底而且記性不好,這一點,對邢天很重要。邢天有時候想,如果牛二沒有那個短命的大哥,可以不這麼二的。
牛二的大哥和父母前不久死於疫病,邢家出錢葬了他們,邢天和牛二的關係,非同一般。
其實在牛二的眼睛裏,邢天有時候也很二,滿嘴不知所謂的言語,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還有亂七八糟的做派,簡直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是牛二對邢天這種二的生活方式很欣賞,甚至有些著迷。
邢天和牛二肩並肩坐在陷坑旁,喘著粗氣。邢天從煙盒裏摸出剛才抽剩下半根香煙,燃著了放在唇間,用力吸了一口,一個大循環之後才戀戀不舍地吐了出來。
牛二羨慕地看著邢天,抿了抿嘴唇,“天哥,能不能讓俺嚐嚐那東西啥味。”
見牛二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邢天拋給他一整根,關心道:“二子,你的傷,沒關係吧?”
“這個算什麼?我腿上曾被黑瞎子咬下過一塊肉,但我馬上卸了它的腦袋。”牛二滿不在乎地拍了拍胸脯。接過煙,牛二如獲至寶,臉上樂開了花,“天哥,這回怎麼這麼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