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看了,羨慕他們這情書寫得甜蜜有趣,以為能學他一學,也是好的。他就索性一張一張拿起來看,是漢文的,一張也不漏下。正看得有趣,隻聽見院子外一陣腳步響,似乎是潤之回來了。連忙將信扔下,迎了出來。隻見潤之穿著白色的運動裝,一走一跳地上那石階,後麵江蘇帶來的大小姐阿囡,拿著球網和球拍子,一路進來。燕西道:“六姐,你和誰打球,怎樣一個人回來了?”潤之指著阿囡道:“我和她打球燕西對著阿囡笑道:“怎麼樣,你也會打球嗎?”阿囡一麵放下東西,一麵笑道:“六小姐要過球癮,沒有人陪她,我隻好勉強出手了燕西道:“我是不敢和五姐六姐比的,既然你也會,好極了,我得領教領教潤之一隻手撐著走廊上的柱子,一隻手牽著薄紗的上衣,迎著風乘涼。聽了燕西這話,斜視著他笑道:“就憑你?”燕西道:“六姐這句話,藐視我到極點了。我戰不過你們這二位勇將罷了,難道你們手下這一位……”潤之搶著道:“阿囡,他笑你是個無名的小卒呢,你和他試一試燕西一時高興,便道:“好好!試試瞧阿囡對著燕西笑了一笑,沒有作聲。燕西見她並不怯陣,走過來撿了一個球拍子在手,輕輕地拍著阿囡的肩膀,說道:“去去!我試試看潤之對阿囡將一隻右眼目夾了一下,笑道:“阿囡,你爭一點氣,可別輸整個的格姆呀阿囡含著笑,又拿著球拍子,一路到後麵大院子裏來,潤之也跟著後麵來看。兩人在淺綠的草地上,安上了網子。讓阿囡先發球,阿囡倒不願就顯出本領來,正正當當的,把球送到燕西麵前。燕西見她發球的拍子,打得非常自然,不往上挑,隻是平平地托著,就勢一送,預料那球落下去,離她有三大步,阿囡未必趕得上。誰知她就早料定了燕西有此著似的,身子早往前一竄,那一把撒黑絲穗子似的辮梢,迎風擺蕩,正是翩若驚鴻一般,搶上前兩步,腳站定了。伸手一托球,輕輕悄悄的,已送過了網子。燕西要去接時,那球落在草裏,隻滾了幾滾,並不往上高躍。於是燕西隻動了一步,便停住了。回過頭去,聳了一聳肩,對潤之一笑。潤之笑道:“誰叫你走來就下毒手?你不信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句話嗎?”阿囡一隻手拿著球拍,一隻手理著鬢發,對燕西笑道:“七爺,我們還是穩穩當當的吧!不要這樣拚命地鬧了燕西笑了點著頭答應。可是他心裏急於求勝,遮過說大話的羞恥,越是不惜用猛烈的手段。二次阿囡發球過來,他用出全副的精神,將球拍迎著球,由上往下一撲,打算直接把它撲在地下,以報剛才一球之恥。不料他用力過猛一點,不高不低,正碰在網子頂上,再高兩寸,也就過去了。燕西一看這種形勢,萬萬的是贏不過人。這一個格姆,最多也是雙方無勝敗了。心想,真要是輸了,未免有些自打嘴巴,就趁潤之哈哈大笑的時候,將球拍子一扔,也笑對阿囡說道:“我今天算是輸給你了,要趕著去看堂會戲呢,過一天再來比賽吧在草地裏,撿起衣服,搭在胳膊上就往外逃跑。
潤之笑道:“他就是這樣無聊,無論下棋打牌,贏了就說大話,輸了就逃跑燕西跑了兩步,又回轉來,笑道:“忙什麼?有的是工夫,過一天再來得了,這就算我輸定了嗎?”潤之笑道:“我知道,你是輸理不輸氣,輸氣不輸嘴的燕西道:“我已經承認輸了,還不成嗎?我倒有一樁事要求你,請你幫我一個忙潤之笑道:“什麼事,你要補習法文嗎?”燕西道:“你知道,我不是為這個,成心搗亂潤之說:“我當真不知道嗎?大概又是沒有錢花了,要我給你去討錢燕西道:“也不是潤之道:“你還有什麼事?一天到晚地玩,沒有玩夠嗎?”燕西本想說,見阿囡在那裏,頓了頓,然後說道:“今天王家堂會戲你去不去?”潤之道:“我不去,這和幫你忙的事,又有什麼相幹?”燕西道:“你不知道,我有一個女朋友,她也要去看戲。我想,是別家,我可以送她進去。是王家呢,我們家裏的狗,他們也認識,怎樣可以冒充?回頭我給你介紹介紹,就說是你的朋友,讓你帶她去,你看好不好?”潤之笑道:“你又在跳舞場上,認識哪一個交際明星?”燕西道:“不要胡說了。人家是規規矩矩的女學生潤之道:“規規矩矩女學生,你怎樣會認識?”燕西道:“她舅舅是我們詩社裏的社友,她就住在她舅舅家。你說,我能認識,不能認識?”潤之道:“梅麗去呢,你不會叫梅麗帶她去?”燕西道:“梅麗恐怕要和母親一路去,我不願意母親知道呢潤之道:“這樣說來,還是不正當的行動呀。正當的行動,為什麼怕母親知道呢?”燕西道:“我先不用說,回頭我介紹你一和她見麵,你就知道了潤之道:“你不知道我是不愛聽戲的嗎?一坐幾個鍾頭,怎樣坐得住呢?五姐倒是打算到王家去一趟,你找她去罷說著,笑了向前一指。敏之正拿了一本西裝書,剛由外麵進來,坐到活動椅上去。便問道:“指著我說什麼?麻煩你的事,你讓他來麻煩我嗎?”燕西便代潤之答道:“並不是什麼麻煩事,你若是到王家去,請你帶個人去聽戲罷了於是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敏之一想,燕西是歡喜在女人麵前賣力的。也許是人家隨便說了一句,他就滿口答應了。現在自己送去不便,隻得來求人。便道:“好吧,我給你做一個麵子,我在家裏等,你可以引她來燕西聽了,很是歡喜,和他姐姐握了一握手,轉身就跑。敏之笑罵道:“看你這不成器的樣兒!”燕西也不理,依舊坐了汽車,回到圈子胡同。在家裏稍坐了一會,就到冷家來對冷太太道:“伯母,我家五姐要請冷小姐過去談談,因為敝親家裏有堂會戲,還要陪著去聽戲冷太太道:“啊唷!那怎樣成?她是個小孩子,一點禮節也不懂,到你府上去,那不要失儀節嗎?”燕西道:“伯母不要客氣了,舍下也是很隨便的。我那五家姐,那人尤其是隨便的人。她新從美國回來不多久,恐怕冷小姐懂的禮節,她還不知道呢。五家姐也說了,一會就叫汽車來接,所以我先來說一聲冷太太聽說燕西姐姐來接清秋去談話,本來就有幾分願意,再又聽到燕西的五姐是美國留學生,讓清秋交一個這樣的女友,也是不錯,於是便一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