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江南梅雨陣陣。方才一陣細雨,惹得太湖湖麵微蕩,樹上葉涎雨露。忽然,一陣嬌笑響起,打破了這如畫般的寂靜。隻見一位少女,一襲淡粉色衣裙,一手挽著竹籃,一手捏著一支不知名的野花,一蹦一蹦的,踩著節拍,踏上湖邊的亂花叢。
她不時停下,不時回頭,臉上總洋溢春光般燦爛的笑容,待見著一名少年慢步追上,忽地撅起嘴,道:“燁哥哥,你真無趣,是不是打了一天的獵,渾身沒勁了?”
那少年上身光著膀子,穿一件無袖衫,下麵卷著褲腿,穿一雙草鞋,左手拎著一隻野雞,身後背著弓和箭囊,一副年輕獵手的模樣。
他嘿嘿一笑,看似樸實,卻忽然一個健步,嗖的一下,竄到少女身前。少女麵露驚駭之際,他的右手已然穿過少女的腰際,再往回一收,將其摟在懷中。
二人麵對著麵,幾乎零距離,緊緊貼著。
獵手嘴角微抿,輕輕說道:“怎麼樣,有勁還是沒勁?”
少女感受著獵手說話時吐露出的熱氣,一時心神蕩漾,沒來由地湧上一股羞澀之情,不敢再與其對視,又掙脫不下,更未想及掙脫,隻是將頭微側。而此同時,她那白皙的麵頰,已撲了一層淡粉色的水粉。
獵手點到即止,見好就收,收回摟在少女腰際的手,轉而用中指在她額頭一彈,道:“傻丫頭,發什麼愣,小心沒晚飯吃。”說罷,繞過少女就跑,不時回身舉一舉左臂,晃一晃獵物,像是示意,更似挑釁。
少女直到額頭一疼,方才回過神來,見獵手跑遠,急跺了跺腳,舉手一指,喊道:“臭燁哥哥,就知道欺負我。看我抓到你,定要你求饒不可。”隨即便揮舞著手臂追了上去,一副追上去就要一陣亂拍的架勢。
獵手也不用盡全力,是跑跑走走,走走停停,生怕少女趕不上似的。待少女終於追上,正欲拍下手掌,他忽然一個側步,一個轉身,一個晃動,便躲了過去。少女自是不肯幹休,一次次落空,一次次拍打,氣而不餒,屢敗屢戰。
二人一陣追打嬉戲,不知不覺已離開了初時的亂花叢,走上了鄉間土路。
或是體力不支,少女忽然泄了口氣,彎腰蹲下,邊喘著氣,邊道:“不……不玩了,我……我認輸。”
獵手回走到少女身前,單膝蹲下,手摸著少女的臉頰,笑著道:“天快黑了,再不走,可真沒飯吃了。現在有兩個選擇,一,你起來,我們繼續走。二,你留下,我自己走。”
少女一把抓住獵手的手,阻止它繼續撫摸,接著眼睛一轉,莞爾道:“我選三。”
人生有時是一道選擇題,選擇權卻未必由自己,同樣,選項也並非全由出題的那人。有時候,除了看得見的選項,往往還有看不見的選項。
獵手與少女間,除了第一與第二,還有第三,而這第三,便是少女背著弓和箭囊,拎著獵物,由獵手背著。
這不是他倆第一次玩這道選擇題,可贏得永遠是少女,因為在獵手第一次提出選項時,少女便施展出一哭二鬧兩大法寶,令得獵手不得不提出第三個選項來安撫。從此以後,二人便樂此不疲,總要如此耍鬧一番。
或許,這就是習慣成自然。
少女並不重,身上還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周燁難以置信,短短一年時間,便習慣了和她如此相處,習慣了這片土地,習慣了這個本不屬於自己的時代,然而,他的內心仍有一股不安不時湧上,這全因平和之下,卻有一股名為“曆史”的暗流,洶湧澎湃。
如今是公元546年,中國曆史上的南北朝時代。此時,南方是蕭姓梁朝,正是梁武帝蕭衍在位。北方一分為二,各自號為“魏”,以對方為偽朝,征戰不休,史稱“東西魏”。中原大地,再度出現三足鼎立局麵。
一年之前,周燁尚是生活在21世紀的一普通青年,白天為了生計周旋於各色人等間,晚上叫上三五好友,唱唱歌,泡泡吧,溝溝妹子,玩玩曖昧。雖然不算無憂無慮,但也算得上瀟灑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