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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

孫朝忠剛從吉普車上下來,一抬眼便看到了停五米外的那輛套著“央行

北平A001”車牌的奧斯汀,和站在車子旁邊的那個人。

孫朝忠迎上去,問候道:“方副局長。”

“孫秘書。”

兩人相互說了這一句後,竟都沒開口繼續寒暄,就那麼直直地站在那裏。站台上人群熙熙攘攘,小販、報童、接親友的人往來不絕,但兩輛車這麼大刺刺地擺在這裏,車邊又站著若幹警察,惹得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往這邊瞅。

大約過了十多分鍾,孫朝忠抬手看了下表,正好是五點半。他問道:“方副局長,崔副主任的火車晚點了,請先坐車裏等吧。”

方孟韋掃了下圍在四周不住偷窺的人群,點了點頭,轉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孫朝忠猶豫了下,沒有開副駕駛的門,而是從車的後麵繞到另一邊,早有殷勤的警察幫這位新任警察局長的心腹開了車門,他點了下頭,便也坐進了車後廂。

車廂裏仍是一片靜寂,早夏夕陽的光劃過白色的窗簾,在這兩位年輕人的臉上飛了層金粉。孫朝忠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比自己小的上級,想:“和在三青團時比,他竟又長高了些。”

孫朝忠很早便認得了方孟韋。

他早年參加過國民黨中央三青團,後入過中央黨校,而無論是在三青團還是在中央黨校,這位方二少爺都很有一點名氣。

當然,這名氣也不是全是好聽的。

一陣風穿過站台,茲茲地吹鼓了橋車左側展開的車簾,孫朝忠伸手壓住簾尾,將簾子向後收攏起來。七年前,在三青團,他也是這樣,每日收拾桌椅擺設後去紮起教室的窗簾,再檢查門窗。孫朝忠有點失神,他望向車外,仿佛看到了中央三青團的黃沙操場。

“那是誰?”孫朝忠對著樓下操場的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問身邊的同學。

那時的同學鎖上窗戶後向他這邊探身看過去,哼了一聲道:“一個好命的愣頭青。”

那時天已日暮,就算是三青團的戶外擒拿也到了收操的時間。空寂的操場隻有四五人在散步,那抹以軍姿立在沙坑邊的身影尤其顯目。孫朝忠視力極好,甚至能看清那人因為迎著光站,所以是閉著眼睛的。

“他這是在罰站?”

“肯定是和青年勞動營的幹事扛上了,罰他了。他跟青年勞動營頂著不是一天兩天了。”見孫朝忠還在看著,同學笑道:“別看了,他老子是孔部長宋院長的座上賓,黨國還要他爸問美國人要錢呢,青年勞動營還敢把他怎麼地?也就罰他在太陽底下站幾個小時,換了我們早脫了層皮,青年勞動營對付學生的手段你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