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剛剛停歇,天空現出一道輕柔的彩虹,幾朵鑲著金邊的白雲,漸漸驅散四周的烏幕。
雨後的陽光,沁著泥土與青草的芳香,透過窗欞上破破爛爛的糊窗紙,照入一處低矮潮濕的小柴房。
房內堪稱家徒四壁,木梁早已發了黴,黑得象炭,由泥與草堆成的土坯牆,裂開了幾處,草根搭拉在了牆外,大有隨時零落成泥碾作土之勢。
一張由長條凳與木板搭成的床,及疊放在床邊,充當桌子的兩個半舊的大木箱,就是這間房內全部的擺設。
床頭,坐靠著一位穿著靛青色土布褥衣的清瘦女子,蓋著一條破爛不堪的褐色粗布薄被,似乎冷得瑟瑟發抖。
她麵無表情的,睜著大眼睛,斜望著濕漉漉的,滿是稻草的房頂,看著一點點聚成的水珠子,順草而下,落在桌子上擺著的一隻褐色陶碗裏,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水花四濺……
心底的一聲哀嚎,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忘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還聽信那連篇鬼話,讓自己落了這麼個下場。
想想都覺得憋屈,前世,除了周末逛街腐敗找美食,她幾乎是每天上下班,兩點一直線,十年如一日,從不出遠門。哪裏想得到,偶爾旅遊,就一場車禍,被鬼差勾了魂,快走到了三途河邊,那鬼差才發現拘錯了。
按理說,勾錯了魂,就該讓她還陽,再去拘正主吧?哪想得到,那馬虎鬼差卻隻是,重拍了下他自己那光溜溜的鬼腦門,滋溜一聲沒了影,把她孤零零的丟在了黃泉路上。
可憐她初到此地,鬼生地不熟,想回去,也找不著路,隻能站在原地,欣賞著成片血紅的曼珠沙華,等著哪位好心鬼經過,給她指指還陽的路。
偏偏那日她命犯孤辰,黃泉路上,除了嗜血般美豔的曼珠沙華,連隻蚊子都沒飛過。
直到鬼差將正主一路送到奈河橋邊,順利的排隊投了胎,安安心心、興高采烈的過來找她,帶她回去還陽時,她的身體,早已化成了灰,千秋萬古園裏呆著了。
還陽無望,命中該絕,她認了,入地府,排隊等投胎總成吧?
“不行……這生死薄上,字頭字尾都沒你姓名,無合法身份,依律不得蹋入地府境內半步,否則以偷渡論處。”三途河引渡者詭異的打量了她幾眼,而後清了清嗓子,辭嚴義正的將她攔下。
“哪個腦袋抽筋的會偷渡來這?”她嚴重抗議這條腦殘地府律法,憤怒的對著鬼差吼:“明明是你的錯,害了我的命,不讓還陽,怎麼還不讓入地府?難道要我做孤魂野鬼呀?送我去見閻王,我要告狀……”
鬼差作揖求著:“有話好說,你別嚷嚷,這要傳到閻王那,我飯碗不保啊,我給你,我給你想法子……”鬼差敲著腦袋轉了半天,還是隻能歎氣。
“馬上讓你還陽。”突然,一個一臉堆笑的鬼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對她打量了個遍,臉上殷勤的笑紋可以夾死一堆蒼蠅。
鬼吏撥開那倒黴鬼差,笑著上前半獻媚半威脅:“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可若告到閻王那,別說他,連生死判官不脫不開罪責,你這麼做,豈不得罪了判官?還能指望投什麼好胎呢?”
被鬼吏這麼一說,她不由的一抖,想起了豬八戒,她可不想投豬圈裏去,可是事情不能這麼算了,她猜這鬼吏也要負連帶責任。
瞧那引渡者,就是一付事不關已的樣兒。
“那也不能把我丟在這裏吧?我要見閻王說清楚,他既然是你屬下……”嗬嗬,他敢不幫著?
“好商量,好商量,正好大輝朝有個女子失了魂。”不等她說完,鬼吏已經打斷她,唾沫橫飛:“那可是個福祿雙全、夫榮妻貴的好命女子,穿過去,一輩子穿金戴玉,吃香喝辣……”把那女子的好命吹得是天上有,地上無,象被誰撞上,誰就撿了大便宜似的。
‘吃香喝辣’四個字,讓她肚子裏的饞蟲,沒誌氣的蠕了蠕,悄悄咽了咽口水,其他的話,哪裏還聽得下去?想也不想的答應了:“我去。”
見她答應,鬼吏對鬼差使了個眼色,兩隻鬼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帶她來到穿魂洞口,對守洞的鬼官嘀咕了幾句,鬼官頓時抖起十二分精神,展露他為鬼以來,最迷人的笑容,最恭敬的態度,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直哄得她又迷迷糊糊的輕輕一點頭,魂穿手續一應俱全。
當地上出現一個泛著藍光的旋渦,她突然意識到,根據自己近來的倒黴程度,撿著便宜的概率基本等於零,這事有些蹊蹺,沒準他們是用一個錯誤,來彌補另一個錯誤,準備再問詳細些:“你可別騙……”
這群鬼官鬼吏已經不想再跟她廢話,直接將她踹入旋渦,還不忘補上一句:“日後切莫忘了我等兄弟的功勞,記得到城隍廟多燒幾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