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江戈第一次親眼見識到沈婆婆的神諭。
告別了季連城和顧方朗,江戈近來有些抑鬱的性格得以緩解幾分,最起碼他不會再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了,連帶著第二天去沈絳離家的時候,他都一反常態的麵帶笑容。
“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沈絳離挽著他的右手,走進自家門的時候低聲問他。
“嗯,是有一些。”江亦輕想著昨天季連城恨恨地拿著幾本畫冊離開的模樣,又是微微一笑。
沈絳離有些不甘心,還想追問下去,比如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人,看見了什麼事,她都想一一知曉,但江亦輕知道她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沒有給她追問的機會,對著左邊牽著的弟弟笑道:“路路,今天好好跟在哥哥身後,別搗亂知道嗎?”
剛滿十歲的江路用胖嘟嘟的手掌敬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軍禮,認真嚴肅地說道:“遵命!長官!”
沈絳離將已經到嗓子眼的疑問咽下去,也對著江路說道:“路路別怕,姐姐罩著你啊~”
江路小手一揮:“沒關係姐姐,路路是勇敢的軍人,不會害怕!”
沈絳離一聽便咯咯地笑了起來,江路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孩子,最重要的是,他是江亦輕的弟弟,有時候她會很遺憾,為什麼江亦輕小時候就不能像江路一樣可愛呢?
江亦輕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捏了捏江路柔軟的手。這個賣萌耍寶的弟弟是他生命中一束溫暖的光,讓他連心都變得柔軟了起來。
沈絳離家很是輝煌,建築是七烏獨有的風格,並非壓抑沉悶甚至有些古時候雕梁畫棟的味道。不知怎的,江亦輕卻在心底隱隱的懼怕著這個地方,每一寸青石地板,每一絲潮濕的空氣,都像是在吞噬著他的內心。
賓客並不是很多,但江亦輕能夠看見其中有些是族會的上層,而另外一些人,雖然看起來光鮮體麵卻從未在七烏中出現過——也許是沒有在大眾眼中出現過。他們舉著酒杯低聲說了些什麼,繼而一起露出得逞的微笑。江亦輕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他能猜測到,也許在這幾句話之間,就能決定七烏的命運和將來。
誰能阻止這一切呢?他不知道。江亦輕低頭看了看江路,胖嘟嘟的孩子正睜著好奇的大眼四處張望著。他也會成長,也會在這個牢籠一般的七烏生活下去。不知到時候,他的生活又會是怎麼樣?江亦輕看過那些人,那些七烏的一般市民們。他們不缺吃喝,不愁住宿,比他在書中看見的流浪漢們好太多。但他們習慣了看見族會的人就卑躬屈膝,習慣了每個5月的周二到廣場上對著那毫無意義的雕像朝拜,習慣了被統治而不知道反抗。
這讓江亦輕想起了曾在顧方朗的書店看見的一個故事。外界的馬戲團馴養動物的時候,都會將鞭子與食物齊下。當動物知道了鞭子的厲害,又品嚐了豐腴食物的甜美,也就會被慢慢磨掉了野性,甘心被驅使被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