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丁王國的風總是讓人印象深刻,可惜,卻多是不好的回憶,令人想來戰栗。
除了春季的風,它來至大陸的更西部,在這個季節裏,冬季那奪人心魄,呼嘯狂嚎的北風已經蕩然無存,夏季讓人窒息的燥熱也還有沒來臨,這時的風,是略帶濕潤的春季暖風,異域遊商們會在這個季節踏上薩丁王國的土地,穿過戈壁,前往中土,賺個盆滿缽滿。
據說,在商人們前來的那個方向,有一種叫做大海的東西,在遊商的描述中,大海裏有喝不完的水,雖然有點鹹,不過總比沒有好。
誰說不是呢,幹旱永遠是薩丁王國的主題,就算在萬物複蘇的春天,想喝上一大碗涼絲絲的,沒有異味的清水也是不容易的。
在小林頓的印象中,清水總是最美好的東西,是他和弟弟巴哈的最愛,有時,他們對涼水的渴望甚至超過了麥餅、棗酒、哪怕稀有的蜂蜜也無法與之相比。
小林頓曾經拖拉著流鼻涕的弟弟問過瞎子媽媽:“為什麼爸爸不是甜水井的守井人?那樣不就有喝不完的甜井涼水了?”
可惜,瞎子媽媽的回答總是模糊而簡單:“死啞巴沒本事唄!成天一股子馬糞味!老娘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他!@#!!@#¥¥..”
答案就是這麼模糊,完全無法給予渴望一絲期待。
小林頓和所有的薩丁貧民孩子一樣,對清水有著無限渴望,同時也有著相同的任務,那就是取水。
每天清晨,小林頓都會牽著流鼻涕的弟弟巴哈,提著一支空木桶,排在長長的取水長龍中,一直等到夕陽落山,從守井人哪裏裝滿一桶滿是砂礫泥漿的苦井水,然後蹲在街邊守著水桶,在沙塵與黃灰中與弟弟玩遊戲解悶,有時是逗弄一隻小蟲子,有時是用木棍在土地上畫畫。
小林頓的記性很好,看過的東西都能記得一清二楚,畫畫十分傳神,他在沙土上畫出愛欺負人的大胖子哈克,讓弟弟給他配上老鼠胡須,或是烏龜蓋子,完成之後相視嬉笑,很是有趣。
兩個孩子在笑聲中等待星星隱現,等待當馬夫的啞巴爸爸鞠樓著背,慢騰騰的出現在街道另一頭。
啞巴爸爸會提著一小袋子馬奶,笑嗬嗬的走過來,提起帶有蓋子的水桶,阿巴阿巴的與早已相熟的守井人打招呼,然後領著兩個孩子回家。
在街道轉角的老乞丐,一臉皺紋和邋遢胡須的胡爾老人,總會在小林頓路過時僵屍一般爬起身,顫抖著鞠躬,並說上一句:
“恭送七王子殿下,願真主安拉賜福殿下。”
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但關於那位所謂的七王子,小林頓心中頗有怨氣,附近的孩子王哈克也常常這麼喊自己,邊高喊著:“快跑啊!林頓七王子殿下,我快追上你了。哈哈!”一邊帶著一群孩子追打自己和弟弟。
也許,這位七王子殿下得罪了太多人了吧,以至於波及到了被誤認的自己。小林頓猜測,“七王子”殿下很可能也和自己一樣,有著黃色的皮膚,非蜷曲的直發,以及過於精致細膩、豪不突出的五官,不過,比起七王子的外號,外貌才是他與周圍孩子最大的不同。
這一直是他最大的苦惱。
小林頓和弟弟的家就在薩丁王城的東邊,在王城的隔壁,隔著高大結實的城牆,那望不到盡頭的城牆將龐大的王宮圈在中央,石基城牆的一邊是華麗的圓形金頂宮殿群落,一邊卻是破舊矮小,用土基、泥岩以及椰棗枯木搭建的貧民集聚區,街道狹長蜿蜒,人口密集而喧鬧,整個聚集區都是衣衫襤褸,四處亂跑的貧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