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光從黑暗中破繭而出
才能占領廣闊的世界
人從虛無中誕生於世
從而體會存在的真切
2
鬆雪來到新的班級已經一個月了,然而他依然沒有一個朋友。
坐在鬆雪左邊的同桌是一個滿臉雀斑的男生,每天除了上廁所就是看書。
坐在鬆雪前方的是他所見過的最胖的女人,這個女人開始還很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再得知他休學的原因是去精神病院療養後就再也不主動和他說話。
隔著過道,坐在鬆雪右邊的是這個班最美的女孩,之所以稱她為女孩而不是女人,並不是因為她看起來比女胖子小,而是因為她身上完全沒有味道——隻有鬆雪才嗅得到的粗鄙庸俗的市儈之臭。不過這個女孩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鬆雪,鬆雪並沒有因這份孤傲而生她的氣,相反,他能夠理解那種感覺,害怕受到傷害而將自己與外界的聯係斬斷,隻是因為,人類所組成的群集社會,其實很不歡迎異常者,人類排斥與眾不同的“同伴”。
鬆雪從小就是個異常者,他擁有一雙能看到別人見不到的東西的通靈之眼,在別人眼中死寂而空洞的世界,在他眼中卻充滿生機,路邊的小草、校園的圍牆、臥室的台燈、水中的枯葉…全都具有靈性,他們會疼、會悲傷、會喜悅、會憤怒,甚至有一些還能和鬆雪說話。鬆雪四歲的時候曾經和家裏的一株水仙爭論是真正的水仙漂亮還是水仙的倒影漂亮這個問題,結果把鬆雪的母親嚇壞了,因為她的孩子一整天都對著水仙講希臘神話,母親甚至都不知道他從哪裏得知了希臘神話中的故事。鬆雪的繼父提議把孩子帶到醫生那裏看一下,第一個醫生說孩子是孤獨症患者;第二個醫生認為鬆雪是超常兒童;第三個醫生將孩子診斷為兒童精神分裂症;總之,鬆雪是異常的,在他短短的十八年人生中,他進過兩次精神病院,三次療養院和一次超常兒童研究中心。不停的休學和轉學、不停的吃藥和做測試、鬆雪漸漸懷疑自己確實是個瘋子,在鹿苑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日子裏,他想通了,如果不裝做普通人的樣子就擺脫不了醫生和心理谘詢師,那麼不如以退為進,至少可以獲得人身自由,這正是鬆雪能重新到鹿苑一中上學的原因之一,大家都以為他痊愈了。
3
夏天的時候,鹿苑市的雨水特別多,大量的積水從路邊的暗渠流過,彙入了臭氣衝天的蘆花江,真是可惜,小的時候,即墨漪還曾和夏晗哥哥在這條貫穿鹿苑市的河裏捉魚摸蝦,如今一切的變樣了。
翠綠的山丘被炸藥削平。
湛藍的天空蒙上陰翳。
淤積的河渾濁不堪。
肮髒的環境滋生負麵的靈,啃食著疲憊的人們的精神與靈魂,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想要獨善其身幾乎是不可能的。盡管如此,即墨漪還是堅持著自己的信念,食素、植樹、拒絕交通工具以及大部分生產過程中會產生汙染的工業產品,不止在外人眼裏她是個怪胎,在家人中也沒有幾個理解她的,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的正常生活,本來就不曾有任何人走進她的世界,如果有天突然有人說理解她,她反而會不知所措。
每天每天每天…隻要按既定的程序生活就好。每日放學回家後,漪花一個小時完成作業,一個小時吃飯和休息,三個小時進行劍法訓練,之後洗澡睡覺,一遍遍重複,時光的車輪碾過她柔軟的身軀,沒發出一點聲音。漪相信這就是她的人生,像無限循環小數般按部就班,摒棄感情,忘卻疼痛,才能成為夏家最鋒利的刃。
正如教即墨漪劍法的師傅所說,人生——就是將自己打磨成這個社會所需要的樣子的過程,重要的不是個人的想法,而是社會對你的期待,被人類所需要,那才是每個人的終極目標。即墨漪一直謹遵師傅的教誨,因此一直活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