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微怔,低聲應下,腦中有些思緒卻揮之不去,纏織成一個可怕的答案,夕顏恍然,隨即被自己這個荒謬的答案嚇到,忙連連搖頭,想要將頭腦中的荒謬猜測晃去,“可是皇上……當真安心讓娘娘留在那兒嗎?娘娘現在眼睛看不見,生活瑣事都不方便……”
赫連湛緩緩睜開了眼睛,眸底不易察覺地掠過一道哀傷和痛楚,卻又轉瞬沒入黑暗,聲音低低淺淺,好似在告訴自己,“過幾日……朕會去接她回來……”
越奴不知道,伊人居是什麼時候著火的。
赫連湛的折磨讓她身心疲憊,身子的血脈仿佛都是酸脹的,向心髒傳達著無法動彈的指令,閉了眸,越奴幾乎是昏睡而去,當感覺到不同於時季的灼熱時,鼻息間已滿是煙熏味了。
水月樓失火的失火,越奴曾聞到過這個味道——理智瞬時清醒過來,越奴迅速披衣起身,摸索著床沿下床去,剛走一步,便撞到了什麼東西,越奴惶然間感覺不對——睡前,床前分明是沒有東西的,心內本能地警覺起來,越奴摸索著身邊雜物,一步一步小心走著,卻還是不時撞到什麼,越奴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房間的擺設已經被人打亂、重新布置過了,越奴隱隱感覺這重新布局的目的,隻為牽絆住她,伊人居,除了她與畫眉之外別無他人了,她以為這段時間的沉寂,應該讓畫眉心底的不平淡去了,想不到——越奴狠狠咬了牙,想趁她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將她清除幹淨嗎?可笑,我姬越奴豈能如此不明不白死在這裏!身上的酸痛還未散去,跌撞間碰了東西,又添新傷,越奴咬咬牙,顧不得疼痛,展開雙臂推開麵前的障礙物,不知過了多久,指尖終於觸及到結實的朱門。
朱門已然一片灼熱,越奴上前使勁推了推,無果,又倚著身子推,門卻絲毫未動,反倒有嗆人的煙自門縫直直襲來,越奴隻得捂了鼻息,咳嗽幾聲,想回身去搬東西砸門,一道清光卻在腦中陡然閃現,隻微微一怔,越奴便毅然回過身去,摸索著原路,踉踉蹌蹌跑到榻前,被熱焰灼傷了的手匆匆向枕下摸索而去,當指尖觸及一片熟悉的冰涼,一顆動亂不安的心,也瞬時安寧下來。
越奴小心翼翼捧起麵具護在懷中,指尖顫顫摸索過白玉麵具,摸索著歲月在它身上留下的印記,那裏,有她這麼多年唯一的希冀,有她這麼多年來,心中唯一的淨土,越奴緩緩覆下臉去,麵具抵著臉龐,在這灼熱與氣悶中,顯得清涼而溫和,灼燒著的世界仿佛天地旋轉,流離到多年以前,那場眩人眼目的煙火,那個帶著麵具,笑起來溫柔好看的少年,他將麵具扣在她臉上,對她說,越越,不要變……
房內的煙越聚越多,越奴看不見,摸不著,卻覺身心都被染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幹澀的唇角輕輕挽起,越奴哀戚一笑,赫連湛現在一定在生氣吧,她可以想起他緊緊皺著的眉頭,風雅俊美的臉龐噙著漫不經心的淡笑,眼眸卻是寒寂得深不見底,教人不敢輕易接近……她明白,他有多麼的生氣和傷心,一直抗拒著他的靠近,卻突然,有了別人的孩子,那樣孤傲冷漠的一個人,怎麼能夠接受得了……那一刻,他恨得隻一心想要占有她,擁有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