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帶還在不知疲倦地運轉著,屏幕上的數字,還是那個冷酷的8.5。剛剛突破極點後的我,雖然沒有了剛剛快要死掉的感覺,但是跑得也絕不輕鬆。這一小會兒並不算輕鬆的輕鬆,讓我不禁慶幸剛剛沒有忍不住按“暫停”。想起剛剛一瞬間的軟弱和不自律,我忍不住唾棄自己。我的意誌力都到哪裏去了?!體能這種東西,就是怎麼難受怎麼來的,不突破極限就永遠別想進步。身體不適,就是逃避訓練的理由嗎?等到陳疏回來,我到底是告訴他我沒堅持下來呢還是幹脆騙他我完成了?一個錯誤將引向無數個錯誤,我聯想到被抓包後的陳疏可能的雷霆之怒,慶幸之餘,不禁心驚肉跳。
我趁著速度還沒有上升,趕緊抓起杯座裏的運動飲料,擰開狠狠得喝了一口,複又放回去。運動的時候不能“牛飲”,我是知道的。我又繼續跑了5分鍾,速度還是沒有上升的跡象。我就像等待另一隻靴子落地的樓下房客一樣,心裏一直提著一口氣,總是不安心。
……
從我開始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速度一點兒沒變,但是並不妨礙我每一步都跑得無比煎熬。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搖搖晃晃,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胃裏翻江倒海,可是明明從午飯結束就沒有進食,哪裏有什麼好翻騰的?我又忍了幾分鍾,終於,再也壓製不住胃裏的感覺,手忙腳亂地按下暫停,跌跌撞撞地就往門外洗手間方向奔去。
我扒著馬桶圈,嘔地眼淚直流,卻什麼都沒有。胃像是進了一個攪拌機一樣,一抽一抽地痛。跑個步都能跑得這麼狼狽,我挫敗地坐在浴室冰涼的地板上,無聲流淚。
我心情平複走出洗手間,相當吃驚地看到陳疏竟然等在了門外,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剛剛突如其來的軟弱和情感宣泄,完全不是我的作風,也不知道陳疏猜到了多少。
陳疏卻一把把我圈到懷裏,捋了捋我汗濕的額發,溫聲道,“去把剩下的跑了。”我一聽,鼻子一酸,又要哭。我沒忍住,眼淚真的如我所想,呼呼地滾下來。我聽見陳疏歎了一口氣,感受到溫涼的手指掠過臉頰,“乖,老師馬上給你做好吃的。”我心想,我現在這個樣子,什麼東西能吃得下去。可是終究不敢太過恃寵而驕。見好就收,才可能有下次,況且我算見識了陳疏的陰晴不定,早上因為撒謊就罰我跑成這樣,我可真是一點兒都不敢得罪他。於是我委委屈屈地,拉著步子,重又進了那個房間。
我不知道剩下的時間還有多少,所以隻能隨著速度變化機械地在上麵跑,所以當屏幕上出現那閃閃發亮的“the
end”的時候,我差一點就抱著跑步機一頓狠狠親。陳疏,竟然給我設定了整整兩個小時。兩個小時的變速跑,我竟然……斷斷續續……得撐了下來(除去洗手間嘔吐3次)。
我一搖一擺地往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被陳疏攔下了。“去,把機器收拾幹淨。”我不服氣地瞪他,從小到大,除了換下的衣服要疊好等別人來收之外,沒人要求我做過任何事,更何況這種粗活兒。“快去,”陳疏見我一臉不情願,伸手揉碎了我一頭亂發,“這兩個房間是你今後兩年最親密的朋友,你要好好愛護。”
我看了一眼這個討厭的小型器械訓練室和不怎麼討厭的小練功房,認命得順著陳疏目光的指點,走到房間的一角,抽出幾截紙巾,用消毒噴霧噴濕,把全是汗漬的屏幕的扶手擦得幹幹淨淨。陳疏才滿意地放我出門,“水給你放好了,好好泡個澡,一會兒晚飯。”我扭過頭,給了陳疏真心實意的感激地一笑,如果陳疏仔細看的話,我的笑容裏還包含了對於剛剛耍小脾氣的不好意思。
我一口氣跑到我的房間,浴缸裏果然放滿了水,我深深吸氣,浴缸裏竟然灑了我喜歡的香草巧克力的精油。我三下五除二地跳進浴缸,立即舒服地想在裏麵打個滾。我回想著我跟陳疏相處的一點一滴,他的嚴厲,他的寵溺,也許,普通家庭的父親就是這個樣子吧?而不是像我自己的爸爸一樣,自覺對我關懷不夠,卻又放棄不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每次見我都拿昂貴的禮物補償。
我穿好衣服下樓的時候,陳疏正把做好的飯往餐桌上擺。我掀開小盅的蓋子,大呼上當。粥,這就是陳疏說的好吃的嗎?雖然我的確沒什麼胃口,可是若有美食在前,吃不下總能看得見聞得著吧。可是等到陳疏坐下,我舀起一勺粥放到口中的一瞬間,什麼怨言都沒有了。陳疏在餐桌對麵像看笑話一樣地看著我的表情變幻,才打開自己的那份,相當優雅的吃起來。粥是鹹粥,卻熬得極其細致。各種食材經過長時間的熬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放入口中,隻覺得各路味蕾都被取悅得異常服帖。我試圖品出陳疏所用的食材,陳疏看穿了我的心思,居然很好脾氣地跟我打賭,“你若可以說出我所用的輔料中的任意5種,今晚的訓練我給你減量半個小時。”聽罷,我士氣大漲。不過既然是輔料,水和米都不能算了。但此等小意思,怎能難倒從小就是個吃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