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七百年。
這不過是永恒生命中短促的一瞬。切雪劍矗立在冰雪之巔上,落滿風雪。冰麵下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子。
那個一身白衣的永生少年,忍受著生命漫無際涯的孤寂,日複一日地凝望著她。
隻要拔出那把劍,封印的邪魔則將複活,引發天地浩劫。
他的手一次次拂落劍身的雪花,一次次試圖握住劍柄,卻又一次次退縮。
一年年雪落,一年年冰消。
少年深深地歎息了一聲,伸手拔起那把劍。劍下被封印的女子睫毛微微抖動。在睜開眼睛的瞬間,少年輕輕地吻上她冰冷的唇。
在那一刻,歲星隕落,少年灰飛煙滅,解語花自雪地中長出,迎風怒放,花蕊中一張女人的臉龐巧笑嫣然,預言道,你和她參商永離,永無完聚之日。而你,必將死在這把劍下……
第一章一劍起舞天雷動
一
山川連綿不絕,層巒疊嶂。山林之間,雲霧繚繞。淡淡的霧靄中,間或有清涼的劍光豁然而出。一道紅影在空中上下翻飛,夾雜著叱吒聲。
山峰上是一片秀麗的竹林,竹林之中有一幢掩映在茂林修竹間的竹樓,屋簷依舊是青碧的綠色,鮮豔欲滴,想來是剛築好不久。
竹樓前的空地上,立著一襲白衣的男子,豐神俊朗,眉目飄逸。站在他對麵的卻是一個紅衣的少女,容顏俏麗。女子眉尖微蹙,目光緊盯著空中爭鬥不休的法寶,卻是一隻鈴鐺和一支竹劍。那隻鈴鐺狀如花朵,花瓣長而舒展,色作乳白,唯有花萼處呈現淡淡緋紅,赫然是曼陀鈴。
曼陀鈴在空中旋轉不休,花蕊不斷撞擊花瓣,發出不絕如縷的聲響,而花瓣不斷切割著竹劍。白衣男子負手而立,手中捏著劍訣,控製竹劍上下翻飛,伺機而刺。僵持了半晌,那少女的俏臉上有微微的慍怒,雙臂舒展,指若蘭花,微微屈起手指,向空中的曼陀鈴彈出,指尖的勁力撞擊在曼陀鈴上,發出“丁——”的一聲長響。曼陀鈴的旋轉加速陡然加快,鈴鐺的響聲猛然尖銳急促起來。紅衣女子卻輕展歌喉,歌聲清麗,可裂金石,響徹山野。清脆的鈴聲與亮麗的歌聲相合,說不出的美妙。
少年聞聲,捏著劍訣的手不覺慢了下來,而飛舞在空中的竹劍也不由得一頓。曼陀鈴頓時欺近,花瓣舒展,瓣牙猶如刀刃,絞爛了竹劍,爾後驟然變大數倍,呼嘯著向少年當空罩下。少年方才略略穩住心智,抬眼便看見當頭罩來的龐然大物,大驚失色,袍袖舒展,帶起一陣罡風,周遭的竹子拔地而起,間不容發的瞬間,結成了一道結界擋在身前。曼陀鈴卻不停向前,粉碎了竹子與法力結成的結界,繼續往下罩去。少女的一張俏麗上露出了狡黠的得意之色。
然而,紛飛碎裂的竹枝間電射出一個人影,徑直向曼陀鈴飛去。眼見即將被曼陀鈴罩住,他駢指擊出,一道浩然的光芒自指尖湧出,擊在花蕊正中,怒放的曼陀鈴如同被觸碰的含羞草,收斂了花瓣,向後急射而去。紅衣少女飛身而起,身姿曼妙,伸手接住了倒飛而來的曼陀鈴,落在竹樓的屋頂上。白衣男子亦是飄飛在屋頂上,山風襲來,衣袂飄飄。
男子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小師妹,得罪了。
被喚作小師妹的紅衣女子撅著一張小嘴,俏臉一揚,七師哥,你趕快認輸,你明明不敵我的曼陀鈴。
男子咦了一聲道,明明是我擊退了你的曼陀鈴好不好?
紅衣女子氣急道,你……你……手腕一翻,將那花朵般大小的曼陀鈴托在指尖,臉上又露出了頑皮的笑容,七師哥,你認不認輸?不然,我就拆了你的竹樓!
對麵的男子看著她手中徐徐旋轉的曼陀鈴,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最終垂下衣袖躬身道,蜀山劍派門下弟子白如衣,在此次比武中負於師妹霓裳。
霓裳聽到他親口認輸,方才滿心歡喜地將手中的曼陀鈴收起來,掛在腰畔,走過來拉住白如衣的衣袖道,七師哥,你又輸給我了。
白如衣拿起她腰畔的鈴鐺細細觀看,有些訝然地問,師母把她的曼陀鈴傳給你了?
霓裳揚起臉,當然了,然而瞬間得意之後,她的神色卻一暗,有些失望地說,我有曼陀鈴又怎樣?還是沒有困住你。
白如衣寬慰道,霓裳,若非你太過得意忘形,鬆了氣勢,也不會給我機會逃脫。霓裳聞言,原本有些暗淡的臉色又明亮起來。白如衣攜著她從竹樓上飄飛而下,緩步往竹樓內走去。
小樓輕紗漫繞,頗為簡潔,房間的案幾上放著一把瑤琴,香爐上煙霧繚繞,香氣襲人,卻是汨羅香。白如衣取來茶葉放入杯中,注入開水後,茶葉在水中翻卷舒展,水加至七分滿,他便頓了一頓,稍後再衝,一舉一動,優雅至極。
霓裳伸手端起茶杯,細細吹開水麵上的茶葉,啜嘴喝了一口,回味良久,好茶。七師哥,你是怎麼泡得一手好茶?
白如衣淡淡笑道,飲茶,茶葉,水,茶具,缺一不可。茶葉是清明前後的春茶,這水,乃是去年梅花上的積雪化成的,茶具,乃是羅浮山癡道人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