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1 / 3)

一:粉孽景泰三年。

北京城。

烈日高懸於坤寧宮的重簷廡殿頂之上。槅扇門上顯的格外金光煌耀。

殿內,欞花槅扇窗前的帷幕輕輕垂落在地。一個上身穿著淡紫馬褂,下麵穿著百褶裙,腰係綢帶的小宮女將帷幕從新換上了紅絨料子的簾子。

暖閣裏,飄溢著粉牡丹的縷縷烈香,濃香嗅的鼻子澀癢。熏得宮人滿臉酡紅。

偶爾幾樓清風劃過,簾子如絲蠕動。

龍鳳喜床之上鋪著江南精工織繡的百子帳和百子被。華麗奪目。

側躺在黃氆氌大炕墊上的穿著睡袍的女子,聞見了些許雜亂吵鬧的聲音,慢慢焮開身上的薄錦被,將修長的細腿從紅木木炕上抬下。一身雪白的寢服絲毫掩飾不住她的莊重威嚴。

她是明景帝朱祁鈺的皇後汪氏,乳名妧。

兩個月前,在所有大明臣子的期待和祈禱中,她順利誕下了皇脈。在產婆宣告又是一位小公主時,一陣噓聲徹底毀滅了她那份身為人母的喜悅。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命運如同一塊透明的薄冰,她會即將化為一灘雪水。繁花落盡!

她是皇後,但她很快就不是了!

此刻願意侍奉她的人寥寥無幾。唯獨她身邊這個隻有8歲的小宮女。她有一個典雅別致、唯賦頌耳的名字。她姓邵,名妁慈。

幾個月前,她被父親賣給了一個名叫趙全的鎮守太監,陰差陽錯進了宮。一次祭拜太廟之時,妁慈手托祭品候著皇後入廟,因為一雙好看的手被皇後看中。便從此伺候在其左右。妁慈聰明伶俐深得皇後寵愛。

皇後寢宮,未經稟告、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皇後娘娘!杭妃娘娘她.....”未等妁慈稟告完,一個頭戴點翠鳳冠,身著紅羅玉衫長裙的女子不請自入。她披的明黃霞帔上繡的金龍鳳紋,顯得格外刺眼。

大明江山成錦繡,無邊景物占芳菲。明黃顯皇室之繁榮,權勢之尊貴,向來隻有皇上同皇後才可身著明黃衣袍。

“聞姐姐身體欠佳。妹妹前來探一探?”杭妃在紅木榻上坐下,無拘無束,顯得格外豁然。

“誰是你姐姐?你的袍子可真是亮的灼眼啊,小心灼傷了你的腦袋。”汪妧慢慢從坑塌上立起,不屑的瞟了她一眼,犀利的眼神使得站在一旁的妁慈不由將身子往前傾了傾,倍感畏懼。

妁慈唯唯諾諾的取下坑邊銅架上的大袖緋袍,替汪妧披上。生怕稍有不慎使得她病情加重。

杭妃一股莫名的怨氣力壓心頭。她虐肆得從妁慈手上將長袍拽了來,披在自己那明黃的霞披外。挪步到殿央翩翩起舞起來,瑩潔的皮膚顯得紅中泛白。豐腴清麗,飄飄出塵。翩躚的身影讓人驚豔。

她翹起下頜,恬然的笑道:“我身上的袍子哪有姐姐的袍子靚麗。不過,姐姐的後袍、姐姐的坤寧宮、姐姐統轄六宮的權勢、還有陛下、都即將是我的了!”

汪妧粉麵失色,步履淩亂的朝杭妃走去,厲聲喝道:“放肆!杭裳!你想造反嗎?”汪妧抬袖掩口猛咳嗽幾聲。“本宮還沒死,你休得猖狂。”

杭裳纖纖玉手柔若無骨,將袍子朝坑上肆意一扔,佯裝悲愴的挑眉道:“姐姐莫惱,傷身!不要忘了,妹妹我還有個兒子,姐姐被廢是遲早的事。”

大殿內響起了杭裳悍然銳鳴的笑聲,吞噬了所有的寧靜。和欞花槅扇窗外柔和而麗的韻致風景截然不符。然而這旖ni風光又能與誰共賞?眾人朝拜的天子,還是能使自己嬌顏羞怯的藍顏?後宮的女子,隻為前者而奮進,為後者必則滅亡。

是的,她們要的不是天下,是夫君。是一個不可能被一人獨有的夫君。

妁慈躬立在杭裳身旁,攙扶著搖搖欲墜的皇後,哀聲求道:“杭妃娘娘,您請回吧!皇後娘娘病情嚴重,不宜惱怒。”

杭裳拎起裙擺,焮起寬大的衣袖,頓步朝妁慈走去。拽著妁慈瘦小的胳膊,飽滿粉甲插進妁慈的肉裏。又猛地一推,妁慈嬌小的身子被推撞在了屏風上:“你是什麼東西?這樣跟本宮說話?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犬!”杭裳扭曲猙獰的表情讓妁慈無比厭惡。

妁慈不敢喊冤,跪伏於地連連磕頭,重複著那句“奴婢該死”!

汪妧兀自怒視著杭裳,眼裏激出條條血絲,奮力抬起手朝杭裳擊去。卻被杭裳擋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