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春夏之交,梅雨紛紛之季。金陵城難得雲開放晴,一輪皎月高掛於中天之上,繁星點點,夜風習習。
此時,金陵城南方的山林之中,一個黑影劃過樹梢,如一隻雄鷹憑虛禦風,霎時便滑翔了幾百米的距離,穩穩的落在還有些泥濘的山穀邊沿。
瀟灑的如跌落凡塵的神仙,又好似逍遙於天際的浮萍。
借著今夜皎潔的月色,能看見黑影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挺拔消瘦,寬鬆的黑色運動服在夜風裏嘩嘩作響。
清秀溫和的臉龐無喜無怒,平靜的神色卻讓人感覺凝重如山嶽,冷冽似冰河。
楚客彎身撿起懸崖邊的一塊青石,千百年風雨的打磨讓青石顯得堅硬光滑。
他注視著深不見底的山穀,平靜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眉頭微皺,冰冷與凝重隨即傾泄而出。
哪怕此時他身邊盤踞著一條最凶猛的老虎,也會被他的氣勢震懾成一隻乖巧的家貓。
‘嘭’的一聲,手中的堅硬青石居然被他單手捏成了粉末。
“如今隻能做最壞的打算了,這片山林也隻有這條山穀能稱作險地,就沿著山穀尋找吧!”
話音剛落,楚客的身影便一躍飛過了十幾米的距離,幾個提縱間便消失在夜色深處。
就在數裏之外的山穀下,一個衣衫襤褸,周身布滿或深或淺傷痕的少年趴在冰冷的地麵上。
看那傷痕似乎是從山上跌落導致的,鮮血不斷從傷口中溢出,染紅了身邊的泥土,沾滿了泥土與鮮血的臉龐,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受了這麼重的傷,少年居然沒有暈死過去,艱難而又倔強的抬起血色的胳膊,手指頭扣住大地奮力向前爬著。
地上布滿尖銳的石子,因為他的爬行,又不斷劃深他身上的傷口,扣著大地的手指甲,被一顆顆崩碎。
真不知他在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不知曉他究竟哪來的這般毅力?
“我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裏...咳咳...我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還有...小客!”
“我要等小客回來...等他回來...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給小客說完...好多事沒有告訴他呢...”
“不能死...不能死...”
斷斷續續的話猶如嬰兒的囈語,在風中顯得那般不真切。
皎潔的月色慢慢陰暗下來,夜風也越吹越烈,受傷少年的低語聲更加的微弱了。
來自東海之上的雨雲迅速的侵染著天空。雨季裏難得的空窗期即將過去,連綿的梅雨再度殺了回來。
“吱吱...”似是人的腳步聲在極速靠近。
受傷少年艱難的抬頭向前望去,即將被烏雲遮擋的最後一縷月光,讓他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隨即被無盡痛苦折磨的臉上,立刻露出癡癡的笑容。
好像再深的傷害,可隻要能見到對方都是值得的。
楚客走到少年的身邊,慢慢蹲下身子。看著對方身上的傷痕,神色平靜的就像泰山崩潰前的最後寧靜一瞬。
“誰...幹的?”僅有三個字的話語都戴著顫抖。
“你怎麼來了?”命存一線的人居然能把話說得這般自然流暢,還夾帶著難以掩藏的驚喜。
“現在是說這的時候嗎?”
楚客終於憤怒了,憤怒對方的岔開話題,憤怒對方的大條神經,更是憤怒他自己。
精通武道的他,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來遲了,來得太遲了。朋友的生命僅憑一口氣在吊著。
而且,這個世界終究沒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
“我帶你回家。”
按壓下所有的負麵情緒,楚客盡量讓自己的話語更平靜些,更溫和些,還妄圖在臉上擠出最自然的笑容。
力扛千斤的雙臂顫顫巍巍的抱起對方破碎的身體,就像抱著世界上最珍貴,最脆弱的東西。緩緩的轉身朝著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