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十三十苦惱,瞥眼望著簷上吊著的氣死風燈,滾雪球般純白。到底該叫個什麼名好呢?
肅順好像姓愛新覺羅,國姓,他兒子應該……
鹹豐泛“奕”,傳到同治泛“載”,那肅順的兒子不會也叫“載”什麼的吧?羅十三隻好試探地問:“我說我是載湉你們信嗎……”
羅十三說完自己都覺得別扭,至於哪裏別扭,自己也說不出來。隻是感到載湉這個名諱朗朗上口,哪裏讀過似的。
廖慶謨聽後打了個激靈,他也覺得這個名別扭,問趙縣丞道:“你聽說過這個人麼?”趙縣丞搖晃狗腦,表示不知;錢典史眨眨鼠眼,捋著毛胡茬道:“這人打不準是假的,知府大人可讓他拿出證據來。”
“對,”廖慶謨對十三道:“載……什麼湉的,你可有肅中堂的信物?來證明你是他老人的兒子。”
羅十三突然想到當初那個門稿李光榮,他不是要給什麼中堂送信物嘛,敢情就是這個肅中堂。
“我爹送我了一塊寶貝,我拿給你看,不過你要是眼拙,看不出來怎麼辦?”
“你盡管拿出來吧,鄙人在此先賠個不是。”廖慶謨怕是真的,所以放緩了聲色、又甘願降低了身份,畢竟肅中堂的令郎隨意掐掐指頭都能捏死咱……
其實廖慶謨是安徽兩榜出身,道光二十八年的主考官正是愛新覺羅肅順。之後肅順收了廖慶謨的好處,給他調劑了一個信陽知府的中缺,所以二人感情極為深厚,故成了師徒門生。廖慶謨官途十載,誰也不怕,隻畏肅順;肅順的命令,比聖旨都好使。
廖慶謨有自己的一套心中官箴,那就是:吃皇上家的糧,賣肅中堂的力。
如果眼前這個人真是肅中堂的兒子,那可斷不能為難的!
羅十三見前無路,隻好叫進叔出來摘下那塊“撿來的”雞血石,亮給眾人看。你看,這是寶貝不?斯時可把羅十三擔心的要死,這石頭其實是贓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萬萬不能給外人看,更何況是當官的。再者,這塊雞血石若是普通的爛石頭,半文錢一塊的話,那自己可有冒充司法公人的罪名,在這風口浪尖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廖慶謨率衙役們看到這塊雞血石的時候,嚇得險些癱了。周圍的衙役們、縣丞典史驚得趕快扶住知府大人,問,是否抓了這人?
廖慶謨心中十五支吊桶似的七上八下,尋思這塊鏤空雞血石是肅中堂剿匪時漏下的擾亂鄉民的罪證,接著被前光山知縣金朝棟發現,硬要帶領鄉親們上京京控肅順,之後自己費了好大心血雇人把金朝棟殺了、搶到這塊“爛石頭”,總算是沒留下證物,又幫肅中堂扛過一槍。
好嘛,總算可以向中堂邀功領賞了吧?
特特意意派了最親密不過的私人秘書李光榮裝上石頭,打算物歸原主(這玩意畢竟是文宗爺賞賜的),又懷揣了一萬兩冰敬,準備去邀功。
一個禮拜過之後,卻收到中堂府周管家的加急信,說李光榮被人殺了,銀票和石頭都不見了,人呢,死在柴火垛裏頭,驗過身子,死者麵容緊皺,死前一定有過心裏鬥爭,或者是產生了莫大追悔,有死不瞑目的意向。周管家推測是恭王小兒幹的,先奸後殺,但肅中堂一直不確認、不追查,別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這小子既然擁有這塊石頭,難不成他是……凶手?再者說,他是恭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