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住在布萊曼碼頭附近的普通市民來說,這天早上的每一處都令他們感到陌生。
先是至少上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帶領著一大夥穿著製服的工人在通往碼頭的道路和附近廣場上叮叮當當地忙碌了一整夜,早起的居民們驚訝地發現平日裏許多他們熟悉的地方都拉起了黃色的布帶,即便是那些連兩輛馬車都擠不下的路口都有警衛在那來回巡邏。又過了一會兒,太陽的光芒喚醒了整座城市,空氣也暖和起來,各式各樣他們以前隻在報紙上見過的汽車一輛一輛地從他們窗戶底下經過;平日裏囂張散漫的巡警們一個個挺直了腰板,神情肅穆,每當有車輛開過時他們又擺出熱情的模樣鞠躬行禮。
康斯坦丁就坐在其中一輛汽車中,雙手正放在腿上,眼睛卻時不時地瞥向窗外不斷聚集起來的人們。
他的身旁坐著一位雙手拄著拐杖,閉著雙眼打盹兒的中年男人,男人腦袋頂上長著稀稀疏疏的褐色頭發,上嘴唇沾著兩撇小胡子,鼻子兩邊臉頰的兩塊橫肉耷拉著,座位輕微的顛簸,車廂裏靜得隻能聽見發動機運轉的聲音。
“大人,”車子在一個路口處減慢了速度,坐在前麵的司機回頭小聲詢問,“對麵路口有幾輛車,是否要等。”
中年男人緩緩張開了眼,就像一頭獅子睡醒:“誰的車,你去認下。”
司機把腦袋往前湊了湊,回答道:“是威爾他們。”
“盡管開過去就是了。”男人平靜地說,隨即又闔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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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請。”康斯坦丁走下車,對車內的人恭恭敬敬地說道。
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方一露麵就引起了市民們歡呼,人們高舉著男人的畫像,喊著他的名字,踮著腳或是跳起來想要看到中年男人,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記者們的相機在這一刻不停地閃著,無數雙手穿過隔著臨時拉起的圍欄,隻是想要離他近一些。
這樣的氛圍也感染了康斯坦丁——他注視著中年男人的背影,帶著一絲敬仰。道恩,帕勞如今的的元帥,管理著數十萬的軍人,帶領他們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康斯坦丁似乎感覺到也有數不清的目光正在他身上停留,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緊張或是興奮的情緒。
麵對幾近狂熱的人群,中年男人隻是微笑著揚了揚手,就把目光轉向了港口方向。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啊。”道恩眯著眼睛說。
港口已經被精心布置過了,以前隨意堆放幾乎占滿了整條道路的各類貨物統統不見了蹤影,停靠在港灣裏的很多老舊又占地方的運煤船、貨船也被移走了,留出了大片的空白水域。不遠處,一團巨大的金屬鐵疙瘩泛著強烈的冷光不斷靠近碼頭,甲板正麵十四寸的炮管清晰可見,桅杆頂端一麵國旗迎風飄揚——不是他們國家的,這比之前所有的金屬反光或是黑洞洞的炮管加起來還要紮眼。
船身的右舷有缺損,灰白色的塗漆掉了一大片,裝甲上散布著幾個大小不一的彈坑,這應該是在前不久的戰爭中受的創傷,然而給它帶來這些傷痕的船隻如今都已沉入深海。
“嗚——嗚——”沉重的汽笛聲響起,所有人,都將視線轉向了聲音響起的方向——汽笛聲似乎是故意拉得很長很響,聽起來十分刺耳。
“維納恩”號裝甲艦龐大的身軀緩緩駛入了港口,一側的碼頭上,帕勞帝國的官員們已經做好了迎接準備,所有人都嚴格按照一套官職爵位等等綜合起來的一套複雜規矩次序排列,儀仗隊也都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船上的梯子緩緩降下,在所有人的屏息中哢擦一聲觸到了地麵。第一批出現的隻是兩名禮儀官,兩人抱著厚厚的一疊紅地毯,沿著台階一級一級鋪展下來。隨後又從船上走下兩列穿戴華麗,攜帶各式樂器的軍人,他們分立在已經鋪好的紅地毯兩邊,自顧自吹奏起了諾德的國歌。
一夥人又是吹奏又是打鼓足足持續了五分鍾,直到歌曲的最後一個拍子結束,諾德的主要人物才從船上露出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