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可以去創作,但不要去期待鑒賞者的回應,批評家也可以去批評,但不要去期待藝術家的回應,讓世界與心靈自由激蕩,什麼都不要期待,什麼都不要改變,這才是天地間最偉大的藝術。
偉大的無意義
也許中國音樂史應該記住小河,也許中國的教育史也應該記住小河,然後記住美好藥店。
我們總是要在一切的事物中尋找意義,因為我們相信一切存在的之所以存在,必須要有它言之鑿鑿的理由。而且我們總是要到事物的背後去尋找意義,因為我們不相信世界表麵上的單純。我們分析、整理、總結、抽象、推理確立了很多的意義,然後印刷成定義,然後四處張貼,然後城市就有了牛皮癬,於是世界就傷痕累累了,可我們還美呢!
任何的決定必須有意義,愛得有愛的意義,不愛得有不愛的意義。生得有生的意義,死得有死的意義。問題是,在一切發生之前,那意義到底是誰的意義?在一切發生之後,總結意義又有什麼意義?誰來告訴我什麼才是有意義?你告訴我,誰告訴你?誰和誰和誰相加叫做集體?這個模糊的集體不對我們的生命負責,隻負責強加給我們意義,可我們還美呢!
我們錯過了流星,因為忙於尋求飛翔的意義;我們錯過了日出,因為忙於尋求光明的意義;我們錯過了母親的Ru房,因為忙於尋求成長的意義;我們錯過了姑娘的Ru房,因為忙於尋求愛情的意義;我們錯過了年輕,我們錯過了年老,我們錯過了所有的生死,活得語焉不詳,死得不明不白;還在思考宇宙的意義咧,我的車就已經錯過了廣安門橋的出口了,可我還美呢!
這個冬天,不可以錯過小河,不可以錯過美好藥店。腳步聲陣陣,你以為那裏有一場預謀,你還沒有經曆,就準備好了回應,可你要怎麼去回應那無心的咆哮呢?那根本不是針對你,不是針對誰,沒有內幕,沒有對境,沒有初衷,沒有結局的一聲咆哮嗬,你甚至還來不及為它泛起什麼漣漪,它就直接沉入了你的湖底。你準備好這麼徹底地放棄你的分析、整理、總結、抽象和推理了嗎?你準備好被禪師當頭一棒,然後倒在真相的血泊裏了嗎?那就去聽美好藥店。
小河已經把你要的意義,拴在一根小細繩兒上,引誘著你一步一步向前,意義卻一步一步後退,你跟隨著那根用音樂拴著意義的細繩兒,穿過他的吉他,穿過他的手風琴,穿過他的貝斯,穿過他的鼓,穿過他的喉嚨,腳步聲陣陣裏,你終於明白:一切就是眼前的一切,一切都無關乎意義。你終於明白了吧,在事物的背後,在世界的背後,什麼都沒有。
你要做的隻是,勇敢地和世界麵對麵,立正!睜眼!閉嘴!
水湄有橋
(半真半假的西塘遊記)
古有“吳根越角”之稱的西塘,已有上千年的曆史。我不敢想象那些臨水而建,磚木結構的矮屋,竟是千年之前所造。但是我相信,縱橫成網的,同時擔負著隔離和引導的水道,定是從鴻蒙開始,就默默流淌,至今仍不改初衷,淡對炎涼。
西塘,浸**在一種潛移默化的變遷裏,就像河邊的垂柳有一種潛移的綠。你能知道她改變了,但你無法知道這種變化是從哪一天的早晨開始的;你或許能指出是哪裏變了,但你一定不能預料她的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西塘就像是燒香港裏的水,平靜得讓你以為她本無來頭也無去處,是無常世界裏的一個“有常”。所以當我走在長長的廊棚下時,甚至會以為在下一個拐角,就會看見古時做瓦當的工匠,挑著泥擔子,臉上全是汗。又或者,當我坐在鹹亨酒店臨窗的桌子旁時,會看到薛家的二小姐,由姆媽陪著,要坐船到鄰鎮去。就連在屋頂上驚飛的鴿子,都是因為被千年前的鍾聲所震,要飛到閣樓上,伊人的眼裏去。西塘就是有這種魅,發黑的瓦頂、靜謐的流水、幽深的弄堂、悠長的廊棚、熄滅的燈籠,都在給你下著蠱,讓你弄不清,到底是那些遠去的人和日子,又隨水而來了;還是你誤打誤撞,穿越了歲月和流年,進入了別人的生活,而那生活是永遠的停在了一千年前的。但,她確確實實是流動變化的,從東到西,從過去到將來的流淌,從一低眉到一抬頭已是多少個變,無常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人心的每一個角落發生,西塘當然不會例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和西塘各自存在,並互相對視了整個有雨的下午和一個無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