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死水》的殺傷力(2 / 2)

讀到這裏。我們發現詩人不僅恨“死水”,更恨那些非要把“死水”說成是“綠酒”無恥之徒。

其實,在社會曆史上,雖然一個腐朽的朝代可以靠這些無恥之徒的欺騙在將死中苟延殘喘。但也正是這些指鹿為馬、混淆黑白、顛倒是非的人才使一個朝代走向衰敗和滅亡的。這一點道理在《召公諫厲王止謗》裏已經有很好的說明。

缺點是大家都不想承認的,批評是大家都不想承擔的。曆來的執政者希望的都是自己的治理是天下最好的,是最完美的,他們最聽不得的是指責他的治理有問題,所以有“厲王止謗”。止謗的同時就必然要粉飾太平,以欺騙民眾,同時也安慰自己。這種苟延殘喘的作法往往能夠見效一時,但是卻能夠使腐敗的政權機體的病毒得不到清理,慢慢地孳漫到無法控製的地步。也許這正是詩人對現實絕望的原因。

絕望到無奈,詩人再次強調說“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這裏斷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讓給醜惡來開墾,看它造出個什麼世界。”可以說,詩人放棄得很決絕,但是這種決絕是來自絕望,所以,也就挾帶了巨大的痛苦。

麵對令人絕望的現狀,詩人是這麼痛苦,甚至要放棄自己的關心了。似乎要對虛偽的國家不聞不問了,然而,正是這不聞不問的絕望才賦予了詩歌巨大的力量:有時詩歌就是這樣,詩人越痛苦,詩歌越有力。詩人痛苦的情緒使《死水》的抨擊力量大得仿佛就像一把大鐵錘,一下子就把那些禍國殃民的騙子們錘扁在曆史的舞台上。

所以,詩人的絕望才是關心。詩人的放棄其實就是鬥爭。寫作此詩的詩人和後來進行最後一次演講的詩人並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附:死水

聞一多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

不如多仍些破銅爛鐵,

爽性潑你的剩菜殘羹。

也許銅的要綠成翡翠,

鐵罐上繡出幾瓣桃花。

再讓油膩織一層羅綺,

黴菌給他蒸出些雲霞。

讓死水酵成一溝綠酒,

飄滿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們笑聲變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麼一溝絕望的死水,

也就誇得上幾分鮮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這裏斷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讓給醜惡來開墾,

看他造出個什麼世界。

一九二五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