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脊軒誌》新解
《項脊軒誌》是明代優秀散文家、唐宋派代表人物歸有光的代表之作,被選入高中語文第二冊。教材認為該文“表達了人亡物在、三世變遷的感慨。”《教師參考用書》則認為該文“表達了人亡物在、三世變遷的感慨以及對祖母、母親和妻子的深切懷念”。
而我們以為這樣理解有點狹隘,本文所抒發的情感應該是十分複雜的,不僅僅是抒發了對親人的懷念,還表達了渴望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強烈願望、抒發了辜負親人殷切期望的深深的內疚之感,以及表現了自己對未來的堅定信念。
博取功名、光宗耀祖、澤被後世是每一位封建士大夫的強烈願望。《千家詩》中的《神童詩》雲:“遺子滿籯金,何如教一經?姓名書錦軸,朱紫佐朝廷。”在封建社會每一位有誌之士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玉殿傳金榜”,認為“錦衣歸故裏,端的是男兒。”也許正是這種急切博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心態讓他感到家道中衰的悲哀。《項脊軒誌》的第三小節這樣寫道:“迨諸父異爨,門外多置小門,牆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於廳。庭中始為籬,已為牆,凡再變矣。”這是一段充滿了憂慮和悲哀色彩的語句。家道中衰,家族不是在發展壯大,而是內部割據,這惹得少有誌向的歸有光十分的怨恨和無奈,這更加深了他要勤奮讀書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念頭,因為他相信隻有這樣,才能改變家族衰落的局麵。另外,從《項脊軒誌》這一文章題目的出處來看,歸有光的遠祖歸道隆曾經居住在太倉縣項脊涇,年輕的歸有光不僅把“項脊”用作自己的書齋名,而且用作自己的別號——歸有光自稱“項脊生”。這一方麵我們可以理解成有追念祖先的意思,另一方麵我們更應看到,歸有光從小就有遠大誌向,渴望博取功名,光宗耀祖,以“不得當世奇功偉烈書之為恨事”。
而歸有光卻出生在一個累世不第的寒儒家庭。因此,他的家人卻對他抱有極大的期望。他年幼時,他的母親周氏經常在半夜督促他背誦《孝經》一類的應考書籍,如果能誦讀熟練,倒背如流,他的母親才感到高興。甚至後來歸有光五十七歲落第回昆山老家時,他七十八的老父親盼著、望著,終於熬不到兒子通過聯考,懷著一肚子怨氣,灰心喪誌地與世長辭了。他的老祖母也是如此,殷切教導他“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在孫子讀書時,拿來一塊象牙笏板,告訴孫子說:“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望孫成龍的急切心情溢於言表。正是家人的殷切期望,使他倍感壓力,為自己不能早日金榜題名而感到深深的內疚。所以他在第三節中寫道:“瞻顧遺跡,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他要把這種深深的內疚化為奮進的力量。囑托“他日汝當用之”的老祖母去了,問“兒寒乎?欲食乎?”的母親去了,“從餘問古事,或憑幾學書”的妻子也去了,但項脊軒依然還在,作者博取功名的壯誌沒變。“工夫不負有心人”,在歸有光35歲時,他考中舉人。作者在考取舉人後回到故居告慰親人,也是勉勵自己。如果說妻死之年手植的枇杷樹,今已“亭亭如蓋”,象征著作者的小有建樹,那麼作者在向親人們宣誓,他日他一定會讓他自己的功名事業根深葉茂,庇蔭子孫,澤被後世。
作為才華橫溢的歸有光是不相信自己被埋沒的,他相信是金子終究要發光,“天生我材必有用”,所以他在文章中以蜀清和諸葛亮自比。“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後秦皇帝築女懷清台。劉玄德與曹操爭天下,諸葛孔明起隴中。方二人之昧昧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相信自己早晚會有一天他會象蜀清和諸葛亮一樣建功立業,光宗耀祖、澤被後世。別看現在“餘區區處敗屋中”,無人知之,將來我會有揚眉吐氣的一天。現在別人嘲笑我身處陋室還自鳴得意,猶如“坎井之蛙”,那是不了解我的遠大誌向,“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在原來的教參和現在的《教師教學用書》中,都理解成“作者以坎井之蛙自喻,自我解嘲”,“和盤托出自己生不得誌的感慨”,我們認為這誤解了歸有光原文的內容,把自己比作坎井之蛙並非“自我解嘲”,而是嘲笑別人見識淺短,並且,作者年紀當時也隻不過十八九歲,應試的失利尚沒有打擊他的年少氣盛,他對明天的“奇景”滿懷自信,相信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