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故鄉》主題的重新定位(1 / 2)

對《故鄉》主題的重新定位

《故鄉》這篇“鄉土”小說選自魯迅先生的小說集《呐喊》,現入選於人教社初語第五冊。而關於這篇小說的主題,曆年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初語五冊後麵的習題四就列出了四種關於該小說的主題讓師生討論:①人的生命和活力被扼殺;②純真的人性被扭曲了;③愚昧、落後、貧窮的輪回;④渴望理想的人與人關係。應該說,這四種說法均能從小說中找到足夠的依據而自圓其說,但筆者注意到這些說法有一個顯著的缺憾,即隻注重文本,忽視了產生文本的外部條件,也就是說,脫離了小說產生的時代背景,都是就小說本身(人物、情節)而論小說的主題。眾所周知,小說有三個要素,即人物、環境和故事情節。小說中的環境又分為兩種——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而尤以社會環境為主。值得一提的是,小說的社會環境不僅包括作品中所描寫的社會環境(內部環境),還應包括作品產生的社會環境(外部環境),即小說產生的社會背景,它包括作家當時的生存狀態、思想狀況、社會現狀和外部條件。隻有把作品放到廣闊的社會背景之中來加以考察,我們的思維才不會枯竭,我們的結論才有可能準確。

那麼,如何從小說的社會環境來探討《故鄉》的主題呢?魯迅先生在《我怎麼做起小說來》這篇雜文裏,曾說過這麼一段話:“在中國,小說不算文學,做小說的也決不能稱為文學家,所以並沒有人想在這一條道路上出世。我也並沒有要將小說抬進‘文苑’裏的意思,不過想利用他的力量,來改良社會。”“自然,做起小說來,總不免自己有些主見的。例如,說到‘為什麼’做小說罷,我仍抱著十多年前的‘啟蒙主義’,以為必須是‘為人生’,而且要改良這人生。我深惡先前的稱小說為‘閑書’,而且將‘為藝術的藝術’,看作不過是‘消閑’的新式的別號。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態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劃線句為筆者所加)

從這段話中,我們不難看出,魯迅創作小說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利用他的力量來改造社會”,“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由此可見,魯迅小說的主題較之其他作家的同類作品,具有更加深廣的社會意義。

那麼,作者當時所處的社會環境是怎樣的呢?在《故鄉》的結尾作者注明了寫作的時間是1921年1月。其時,中國共產黨還沒有成立,中國社會的性質仍然是半封建半殖民地。國外,帝國主義的瘋狂侵略和掠奪,使得我國人民的經濟生活更加貧困,農村經濟的破產伴隨著商業經濟的崩潰;國內,長期的軍閥混戰,加上“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所帶來的災難,弄得民不聊生。小說就是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產生的。魯迅的啟蒙主義最突出的特色,就是他關心最廣大被壓迫人民的命運和覺醒,這是他遠超出當時一般資產階級啟蒙主義者的地方。眾所周知,中國的問題最根本最首要的是農民問題。對於二十世紀初期的中國社會來說,更是如此。因此,作者試圖在他的小說中反映農村社會的現狀、反映農民問題就不足為怪了。而小說《故鄉》就是通過對故鄉蕭條衰敗的景物描寫以及農民思想精神狀態的麻木,來引起療救的注意,探求中國社會的出路。小說的主要人物閏土以及陪襯人物“豆腐西施”楊二嫂之所以弄到今天這個地步,無不與當時中國社會的殘酷現實密切相關。可以說,他們的悲劇不是他們自身造成了,而是那個病態的社會所造成的。閏土和楊二嫂隻不過是那個病態社會中的兩個典型而已。所以在小說的最後,作者借宏兒和水生的友誼,提出了他的希望:“我希望他們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來……然而我又不願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輾轉而生活,也不願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願意他們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們就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曾生活過的。”但由於當時中國無產階級還沒有跟農民結合起來,魯迅也還沒有係統地接受馬克思主義思想,所以暫時還沒有明確的答案。隻能“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麵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這就是作者理想中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