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見這些日子雖然身在代州，但無時無刻不在掛念卓南。他本是極其聰慧之人，隻不過這些時日過於關心，結果令卓南天天疲於奔命，以至於一事無成。他登壇說法時，無意間想到佛道兩家之間種種相向相背之處，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是錯了，不該將卓南逼得如此之緊。
待他回到太平興國寺後，卻發現這小徒兒居然學會了幾路棍法，心下大為驚奇，追問之下才知道是避塵教授與他。睿見疑惑不已，將避塵召來細細詢問，但避塵卻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隻知道自己隻是原原本本教給卓南棍法，但卓南也未曾頭懸梁錐刺股，隻是隨性而學，居然也都記住了。
睿見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於是又教授了卓南一路掌法，誰知卓南接著回複了當初愚鈍模樣，舉手投足間畏畏縮縮，氣得老和尚吹胡子瞪眼，一個人回到禪房靜坐去了。
避塵也大惑不解，他繞著卓南轉了幾圈，又前前後後地仔細打量這小孩兒，看得卓南心裏發毛，禁不住退後幾步問道：“避塵師兄，你要做什麼？”
避塵一言不發，走到旁近房間裏取出兩根長棍，丟給卓南一根，自己擺個舉火朝天式，突然中宮直進徑取卓南。卓南不知所措，接過棍子愣在那裏一動不動。
避塵喝道：“接招！”卓南這才反應過來，屈膝舉棍上托化解了這一招，避塵繼續變招，但出手緩慢，給卓南留足了反應時間，卓南略想一想，便以之前避塵教他的招數拆解反擊，雖談不上有板有眼，但總算稱得上略通一二。
兩人慢慢騰騰拆了三四十招，卓南一遇到無路可退之時，避塵便先行演示一遍應對之法，然後再次出招，三兩次後卓南也就勉強能應付得過去。避塵見他上手甚快，完全不是方才呆呆傻傻模樣，心中也是大惑不解。
轉眼間半個時辰過去，一輪紅日早已西沉，夜色漸漸濃厚，卓南累得滿身大汗，手上招式越來越緩慢，眼睛也已經幾乎看不清對方招式，避塵道：“你且去休息吧。”也不再去管卓南，自顧自在簷下盤腿打坐，閉目苦苦思考。
卓南知道他向來做事從心所欲，這時候隻覺得腹中饑餓，溜到香積廚尋了幾個饅頭。此時僧人們都在做晚課，沒有人來理會他，況且眾人皆知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住持又對他極其看重，即便是看到他偷吃東西，也不會去責罰他。
卓南一口氣吃了三個饅頭，從水缸中舀了一瓢涼水灌下肚去，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悄悄掩好房門，又回到了庭院之中。
此時明月東升，映得青石地麵如水一般。卓南看到避塵兀自端坐在簷下，冷清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整個人仿佛沐了一層佛光，顯得如此莊嚴肅穆。
這一晚睿見與避塵都不曾再來教誨卓南，他樂得早早鑽進被窩安心大睡。隻是第二天還未等晨鍾敲響，卓南便聽到房外有人低聲叫他名字。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聽得清是避塵聲音，立即穿好衣服輕手輕腳下得床來，也不管身旁幾名和尚咕噥抱怨，打開房門一溜煙跑了出來。
此時一輪圓月掛在西天，大約應該是醜寅之間，滿庭寂寥無人，更顯得寒意十足。避塵立在那裏，興奮地對卓南道：“你可知道為什麼睿見大師教不會你麼？”
卓南搖搖頭，隻覺四下淒寒，禁不住地搓手跺腳。避塵卻視若不見，繼續說道：“你可知道我這一路棍法叫做什麼？”
卓南又搖搖頭。
避塵伸腳將地上一根長棍卷起，收在手間，大笑道：“我這一路棍法叫做八卦棍，暗合九宮八卦之道，本來不是佛門武功，而是與道家淵源頗深，所以你學起來便十分順手。”
卓南接著搖頭。
避塵顯然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發現之中，興奮地繼續說道：“我的武功家數多半也與佛家無關，雖不至於走道家清靜無為一路，但絕不像睿見大師的佛門功夫那般刻板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