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解讀《雷雨》中的周樸園(1 / 2)

重新解讀《雷雨》中的周樸園

今晚坐在書桌前,我翻動著曹禺的《雷雨》,因為保研的需要,我開始研究《雷雨》。

我喜歡文學,自己有空就讀一些,寫一些。可等到自己考上心儀已久的中文係,才知道來錯了地方。是的,就像某些教授叫囂的那樣:中文係不是培養作家的地方。但他們隻說對了一半:還有,中文係是最好消磨青春的地方:你可以天天不去上課,躲在寢室裏睡懶覺。臨考前隻要複印一份筆記,背幾個晚上也一樣可以得高分。

現在,我才真正知道自己不搞文學理論研究的料:看了幾篇中國期刊網下載下來的關於《雷雨》的論文,心中就一陣陣惡心,各種所謂的研究文章中充斥著庸俗社會學的糟粕:“他(周樸園)是一個封建專製者,親手製造了周公館大大小小的一切悲劇”,“政治上他是工人階級的死敵,經濟上他是喪心病狂的吸血蟲,私生活上也是十足的偽君子”,周樸園對侍萍先是“玩弄”、“侮辱”、“蹂躪”,“為了尋求新歡”,“又把她一腳踢出”,逼她跳河自殺,後又“裝模做樣地擺出‘懷念’死者的姿態”,但當侍萍真的重新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卻想打發她走,“揭下偽君子的假麵目”,而“原形畢露”。“他對侍萍的態度,最深刻地揭露了他偽善的一麵”,“暴露了這一人物在道德上的敗壞和虛偽”,“突出地塑造了他既狠毒又偽善的性格特征”。……

在新世紀裏,我又嗅到了幾十年前醜陋、荒誕、愚昧、殘忍,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世界裏還充斥這樣的教授、專家、學者……

我一把撕碎了這些文字垃圾。

扔掉垃圾後,我開始讀《雷雨》,讀周樸園。

看完《雷雨》時,已經是午夜了,忽然發現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有淚水,我開始問自己:人生有多少個三十年可以用來等待,用來接受傷害。

我問周樸園,問侍萍,問自己。

沒有答案,點了一根煙,猛吸兩口,我又開始讀周樸園。

魯四鳳我怕老爺念經吃素,不喜歡我們伺候他,聽說老爺一句是討厭女人家的

……

魯四鳳老爺還是那樣。除了會客,念念經,打打坐,在家裏一句話也不說。

……

魯四鳳老爺說過不叫開(窗子),說外麵比屋裏熱。

……

他穿的衣服,還是二十年前的新裝

……

周樸園怎麼這窗戶誰開開了。

周樸園(擦眼鏡)這屋子不要底下人隨便進來,回頭我預備一個人在這裏休息的。……(擦著眼鏡,看四周的家具)這屋子的家具多半是你生母頂喜歡的東西。我從南邊移到北邊,搬了多少次家,總是不肯丟下的。(戴上眼鏡,咳嗽一聲)這屋子排的樣子,我願意總是三十年前的老樣子,這叫我的眼看著舒服一點。(踱到桌前,看桌上的相片)你的生母永遠喜歡夏天把窗戶關上的。

三十年,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周樸園吃了三十年的素,念了三十年的經,打了三十年的坐;三十年來,他來很少說話,三十年來,他還穿著當年的衣服,三十年來,在一個個悶熱的夏天,他為了早已離去的她不開窗子,三十年來,南挪北移,他都帶著侍萍當年用過的家具,三十年來,有多少個不眠的夜晚,他伴著侍萍的相片……

曹禺用三十年前的劇情去推動三十年後劇情的發展,似乎是讓周樸園在思索一個被別人提過無數次的問題:我是誰?

我是誰?最後要解決的卻是三十年後的問題。我在尋找什麼?三十年後是虛無飄渺的,可以隨便解釋。三十年前如大夢一場,亦真亦幻。三十年後的周樸園明白得很也糊塗得很:家有嬌妻,膝下兩子,本可以活得逍遙自在。卻偏偏守著三十年之前的舊家具,和一張侍萍年輕時候的相片。有人告訴過他:侍萍死了。但在潛意識裏他不敢接受這個現實。於是他糊塗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雷雨》是實在富有戲劇性的!不等他想明白,三十年前投河未死的侍萍,三十年後在周公館突然出現,讓周樸園的心靈產生了極大的震撼。人生又是多麼的無常,當年年方十八的梅姑娘,變成了一個“眼有些呆滯”,“落迫的婦人”。最後不管由不由他,他接受了現實。

周樸園(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還是找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