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8月末,颯爽的秋風卷走了空氣中的最後一絲熱度,南太平洋上的風暴時常騷擾著沿海城市,連日的暴雨讓第二學期的開學典禮陷入了一片愁雲慘淡的氛圍之中。
體育館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瑞澤高中的一、二、三年級全體學生都聚集在偌大的館內,聽著校長先生冗長的開學報告,不時有還沒來得及調整完生物鍾的學生低頭打著瞌睡。
千早站在三年H班的隊伍裏,眼神遊走般地在其它遙遠的隊伍中穿梭。但是她如此出格的動作很快便受到了宮內老師那雙鷹眼的注意,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腦殼擊打落在了她的前額,她吃疼地叫了一聲,抱著腦袋對上了宮內老師厲色的目光。
(此乃女帝曰)“綾瀨同學,不要以為在全國大賽裏得到了冠軍就可以自以為是了,別忘了你還是個學生,這周是升學指導的最後機會,如果你還沒有決定誌願的話,恐怕有必要對你進行一次家訪。”
千早眸光微閃,拖著長長的尾音,對著宮內老師露出了如同可憐小狗一般的眼神。
“裝可憐也沒用。”女帝雙手交環,冷冷地甩給千早一個不許抵抗的眼神,“總之今天放學之後留下來,老師有些話要跟你好好談談。”
“是……”千早無奈地點了點頭。
宮內老師重新站回了旁邊,千早哭喪著臉抬起頭,視線中突然出現了太一注目的視線。
對方穿著整齊的校服站在高台的台階下,手上拿著稿子,似乎是要接下去做學生代表發言的模樣。他側頭看著千早的方向,雙唇的線條顯得有些僵硬。
這大概是千早從小倉百人一首的高中生選手權比賽結束後第一次看到太一。失蹤了一整個夏天沒有來白波會練習的他,似乎正像那個夏天前玩笑般的說著“大概會因為升學考試而暫時斬斷和歌牌的緣分吧”的預言應驗了一般。
一月未見的太一似乎消瘦了一些,他安靜地站在那裏,周身散發著一種令千早難以接近的距離感。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全國大賽的個人賽結束後的事。
那一天對於千早來說異常的混亂。先是得知了兩個參加見習的一年級學生竟然無故落跑後,她大受打擊,但很快又因為小奏拿出了他們所留下的入部申請而欣喜若狂。個人賽的對手抽簽中,她竟然第一輪就對上了太一,按理說同校之間在第一輪就對上的情況是非常少見的,然而似乎是注定一般,太一在第一輪就被淘汰,而自己卻一路晉級到了最後的決賽。
連續兩年都在個人賽中對上詩暢的千早,這次卻在自己那渴望再次交鋒的執念中遺憾地與女王失之交臂。下半區的準決賽中,詩暢與新強強相遇,並在最後的命運賽中一牌告負。
輸掉比賽的詩暢久坐在原地,仰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於她來說,也許在尋找了這麼多年後終於能夠遇見一個真正將自己擊敗的對手,她緩緩地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雖然有些遺憾不能與詩暢交手,但是相反,千早卻等到了時隔半年多後,與新的再次相逢。在和歌聲的起落之中,她仿佛能夠忘記一切。眼前隻看到那個額發幹淨的男子聚精會神的認真表情,就是這樣的表情,才讓她感到心起波瀾,對於她來說,歌牌的美好與新的存在,幾乎可以畫上相同的等號。
當“悠悠神代事”的和歌被念到的時候,那張在自陣之中的本命牌竟然被對方猛然拍飛。隨後,撿完牌並在千早對麵安坐下的少年對著千早舉起那張牌,認真地說道:“千早,對於我來說,這也是一張必須要搶到的牌。”
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她混亂了自己的心緒。
最終因此而沒能獲得優勝的千早,在授獎的時候不知為何大哭了起來。站在她一旁的新顯得有些手忙腳亂,而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的詩暢卻在人群中默默地對新投去了一個默然的眼神。
有一些事情,在隔年的時光中已經悄悄演變成了另一番模樣。那時的青春也好,汗水也好,努力也好,戀心也好……眨眼間,夏日的餘溫在秋風中褪去了它本來的麵貌,總有什麼東西在青蔥的歲月中生根發芽,然後開花結果。無論是那時聚集在會場中的三人也好,還是在聚光燈下被忽略了的,那個因為一通緊急電話而被十萬火急地招回東京的少年也好。
啪嗒啪嗒的雨聲在水泥地板上砸下一朵朵圓形的雨花,從廣播的擴音器裏傳出的那陣熟悉的男聲再次讓千早的思緒回到了體育館內。
太一低垂著眉眼安靜而機械式地念著手中的稿子,千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一月不見的太一似乎變了很多的樣子。
那沒有跟他一同漫步在前往白波會路上的日子讓千早感到有些不習慣,總覺得身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每次當她想要說什麼傻瓜笑話的時候也沒有人安靜地一路聽完,然後對她進行包容的吐槽。走了很久屬於兩個人的路,一個人獨行的時候竟然是這麼令人沮喪。這一點,千早從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