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厚厚的積雪沒過了林家老巷高高的門檻,從老巷的巷頭到巷尾住著的都是林家老姓,而住在巷子盡頭的那戶人家的宅院看起來很是神秘,沒有門牌號,更沒有什麼姓氏,看不出主人的任何零星的信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老宅主人的身份極其的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匠而已。
風卷起老宅屋頂的細小的雪粒飄飄灑灑地四下飛散著。
老宅的窗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積雪,很奇怪靠近煙囪一側的窗台上留下幾個清晰的爪印,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爪印看上去像極了老鼠的爪印,尺寸卻要比貓的爪印還要大得多。天啊!原來有兩隻渾身光禿禿隻有頭頂還長著一撮毛發的醜陋的怪物,看上去不知道比蝙蝠還要醜多少倍,它們正目不轉精地盯著屋裏的情況,還不停地抖動著後背,為了不讓哪怕是最小的一片雪花留在它們光禿禿的後背上。
屋裏有一個小男孩兒正坐在牆角擺弄一隻提線木偶,不過看上去有些困了,眼皮正在打架,兩個手臂卻還在半空懸著,那隻木偶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一動不動。
兩隻怪物正嘀嘀咕咕說著什麼。
“噢,屋裏的那個傻瓜小子有五歲半了。”其中一隻怪物發起了牢騷,“我們兩個家夥竟然在這兒苦苦守了這麼久,真是太無聊了,簡直無聊透頂!”它一邊嘟囔著,一邊不停地揪頭頂僅剩的幾根小短毛,它的同伴並不想提醒眼前的自大狂,它已經禿頂了。五年半的時間竟然沒有人發現它們,難道這倆個怪物會隱身嗎?也許我們大膽的猜測是真的!
“喂,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男孩兒看上去有點意思?”看得太久,小男孩兒一點兒細微的變化那隻蝙蝠怪都覺得有意思,甚至小男孩兒長一顆牙齒它都會注意到,他已經長了十六顆牙齒,還有兩顆才剛剛冒出牙尖,可能有點癢,小男孩兒總是用舌頭去舔樣子很可愛。
“有點意思?”禿頂蝙蝠怪一驚,說話有些結巴:“你是不是……是不是覺得那個小屁孩有些可愛,有點喜歡上了他……是不是?”
那隻蝙蝠怪看著小男孩兒可愛的樣子不自覺地傻笑,並沒有回應禿頂蝙蝠怪的問話。
“我猜中了,天啊!太可怕了!如果你喜歡上那個傻瓜小子,那你就不可能再回到黑魔都,黑戈還會把你燒成一股灰,趕快清醒清醒吧!”禿頂蝙蝠怪重重地敲了同伴的腦袋幾拳。
那隻被打的蝙蝠怪眼前火星四射,有些暈暈乎乎的感覺,晃晃悠悠險些從窗台上掉下去,不過還好它在掉下去的那一刻拉住了同伴的腳,一頓撲騰著又爬了上來。
“該死的禿頂!”五年半的時間過去了,我們終於知道這個蝙蝠怪的大名了,也許並非是它真實的名字,姑且我們就把它當做那隻蝙蝠怪的的名字好了,聽上去有點粗俗還有點搞笑,“愚蠢的家夥下手也太重了,哎喲!痛死我了!”那隻頭頂毛聳聳的蝙蝠怪摸著頭頂鼓起的大包,似乎要比它的腦袋還要大的包,它的整張臉痛苦地抽在了一起,像是一個掛在牆上已經風幹了的豬苦膽。
“禿頂?你說什麼呢?該死的毛聳聳,”做為禮尚往來,我們又知道了禿頂蝙蝠怪的同伴還有如此文雅的名字,當然也可能是隨口一叫,或許蝙蝠怪根本就沒有名字。這是它們破天荒地第一次爭吵,無論毛聳聳做了什麼過格的事情,禿頂蝙蝠怪還是很包容毛聳聳,原因很簡單,在黑魔都毛聳聳背景很深的緣故,據說它的舅舅是黑魔都的一位長老。
“你說我禿頂了嗎?天啊!守在這兒真是一件飽受折磨的苦差事,我精神都要崩潰了還禿頂了,我曾經是多麼帥氣的蝙蝠怪,太痛苦了。我們石頭剪刀布吧,毛聳聳,誰贏了誰就可以回到黑魔都報告這裏的情況,我覺得這是多麼絕妙的好主意,隻有我才能想出這麼有創意的主意?”禿頂蝙蝠怪從來就是如此崇拜自己的自高自大的家夥,甚至愚蠢地認為自己拉的屎都比毛聳聳拉的有味道。
“石頭、剪刀、布!”禿頂蝙蝠怪甩出的是剪刀,同伴甩出的石頭,剪刀瞬間摧毀了堅硬的石頭,石頭變成了粉末飄散了,“哈哈,我的超級無敵剪贏了!”禿頂蝙蝠怪得意忘形地扇動了幾下醜陋的翅膀,終於把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毛聳聳扇到了窗台下麵。
禿頂蝙蝠怪飛走了,蝙蝠怪毛聳聳被摔得兩眼直冒金星,晃晃悠悠地又飛到窗台上,雖然它還是覺得有些暈乎乎的,它竟然可以穿過玻璃窗徑直來到了屋裏,玻璃窗卻安然無恙,讓人不能想像地是它嗖地一下藏起了醜陋地翅膀,偽裝成了一隻像是偷吃了一肚子豬油的大肥耗子,猶如變異的老鼠,幸好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切,否則也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屋子裏冷嗖嗖的,火爐裏的火早已熄滅了,小男孩兒感覺有些冷,他緊緊摟住了那隻提線木偶倦在牆角,眼睛死死地閉著,婆娑的月光照亮了牆上的臉譜,詭異的臉譜扮著各種怪異的表情,麵目猙獰的樣子好像要從牆上掙脫飄下來似的。抱著木偶太久了,他的兩隻胳膊僵硬得像兩根木棍兒。冷風從窗戶的裂縫裏鑽了進來,小男孩兒感覺到臉譜真的像幽靈一樣在他的四周遊蕩,正狠狠地咬著他的兩隻胳膊,可他的胳膊已經僵硬得挪動不了,小男孩兒嚇得大哭了起來。
簡單一點兒用一句話就可以準確地交代清楚屋裏的擺設,看上去就像一個大戲班子的庫房,裏麵陳列著各種道具,可每一樣道具都是不完整的,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庫房裏住著一個小男孩兒還有一隻提線木偶。
“鳴鶴,別坐在牆角,太晚了到床上睡覺吧!”鳴鶴的媽媽在隔壁大聲地督促著,但她沒有去安慰受到驚嚇的兒子,鳴鶴的爸爸是不允許她那樣做的,雖然他的耳朵聽不到,可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的兒子一直是那樣的膽小,時刻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
“如此的膽小真不知道長大了他能做些什麼,也許什麼也做不了,唉。”傳來鳴鶴爸歎息的聲音,又順便喝了幾口放在床頭的涼開水,最近他嗓子的壯況一直不好,時不時的就會鑽心地疼痛。
鳴鶴聽到了媽媽的話閉著眼睛抱著木偶摸索著走到了床邊,把木偶輕輕的放到床頭,摸到了枕頭,身子一竄趴在了床上,把臉深深地埋在枕頭裏。牆上的臉譜從鶴鳴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陪伴著他,每到夜晚臉譜都扮著各種鬼臉來嚇唬這個膽小的孩子,其實臉譜還是白天的臉譜,隻不過是鶴鳴膽子太小。
鳴鶴睡著了,手裏還緊緊摟著提線木偶,摟著它睡覺夜裏會覺得暖和些。
屋裏很安靜,隻有牆上的那口老鍾“嘀嗒、滴答”慢騰騰地走著,突然那隻大蝙蝠怪在黑暗裏撞到了一隻銅鑼,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大蝙蝠怪嚇得頭頂的小短毛都豎了起來,像一隻隨時可以迎戰的鬥雞。可沒關係,鳴鶴已經開始做夢了。那隻蝙蝠怪也爬到了鳴鶴的床上,挨著鳴鶴睡著了,它的嘴竟然差一點夠到了鳴鶴的嘴,因為它真的有點喜歡眼前可愛的小男孩兒,他是如此清秀的男孩兒,粉粉的臉蛋像是桃子一樣誘人,蝙蝠怪伸出了爪子摸到了男孩長長的睫毛,從來沒看到有男孩子會長著那麼長的眼睫毛,自然的卷發讓他看上去是那麼的俏皮可愛,天啊,蝙蝠怪的嘴竟然夠到了小男孩兒的嘴!
鳴鶴的夢是從一連串刺耳的鑼聲開始的,可惡的鑼聲好像要把耳膜震穿。一群張著血盆大口的臉譜惡魔伴著“叮哐叮哐”的鑼聲追著鶴鳴,它們用血淋淋的舌頭舔著鶴鳴的屁股,鳴鶴的鞋子不跟腳跑掉了,地上的尖石像刀子一樣紮著鶴鳴的腳。鶴鳴拚命地跑著,可他有些跑不動了,他看到前麵有一個鐵箱子,鳴鶴用力打開箱子,鑽進去後狠狠地蓋上蓋子。
臉譜們瘋狂地撞擊著鐵箱子,有舌頭從縫隙裏伸了進來,惡心的舌頭夠到了鳴鶴的臉,一股血腥味鑽進了鳴鶴的鼻子,鳴鶴感覺十分的惡心,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要嘔出來的感覺。
突然鐵箱外麵十分安靜,死一樣的安靜,鳴鶴聽到了他的心跳還有自己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他趕忙用一隻手捂住了嘴,突然的安靜讓鳴鶴覺得更加的害怕,他把提線木偶抱得更緊了,剛才跑的時候,提線木偶的腳絆了他一下,可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肯放手,木偶花豆是從一出生就伴著鳴鶴的玩伴。
外麵越安靜,鳴鶴懸著的心跳得越厲害,鳴鶴猜想此時臉譜惡魔一定瘋狂地等在外麵,伸長了舌頭正舔著紅紅的牙齒和肮髒的嘴唇,鳴鶴聞到了空氣裏還散發著血腥味兒,隻要自己從鐵箱裏一出來魔鬼們就會一口把他吞掉,連骨頭都不會吐出一根。
突然鐵箱的蓋子打開了,鳴鶴嚇得尖叫了起來,有兩隻大手像鐵鉗子般緊緊扣住了鳴鶴的肩膀,像拎一隻兔子一樣把他從箱子裏拎出來放在地上,由於驚嚇他的兩條腿像木棍一樣杵到了地上,鳴鶴嚇得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已經凝固了,他閉著眼睛揮舞著手裏的提線木偶,嘴裏大喊著:“可惡的妖魔鬼怪滾遠點兒,不然我就把你們撕成碎片!”此時的鳴鶴隻剩下嘴皮子還有一點功夫,有點死鴨子嘴硬的感覺。
鳴鶴被放到了地上,像一隻從鷹爪下僥幸逃脫的兔子,恐懼讓膽小的鳴鶴不住的地發抖像篩豆子的羅筐,可手裏還是緊緊抱著那隻提線木偶。
“膽小的家夥,”有人開口說話了:“哪兒有什麼魔鬼,這裏很安靜,隻有你張牙舞爪看起來才像個小魔鬼!”聲音聽起來很親切很熟悉,鳴鶴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
鳴鶴抬起頭睜開了眼睛,四下看了看,哪還有臉譜的影子,麵前站著一位白發短髯的老人,“老人家是您把臉譜妖怪都打跑了嗎?它們一直在追我,還用帶血的舌頭舔我的臉。”鳴鶴從來都不願多說話,可他見到了眼前的老人突然話多了起來,還用手使勁地擦了擦臉,臉都被擦紅了,鳴鶴從小就很是愛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