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一(1 / 1)

陳偉明

嚐聞之:自古大湖以南,地廣人稀,荊榛草莽,等於蠻夷。至湘軍崛起,湖湘人才之盛,事功之偉,一時無兩。鹹推湘學之經世濟用,而未究其學術之根柢實乃在理學也。然亦不無粗疏之弊。故同時湘陰郭筠仙每以湘省人文不盛為憂,嚐雲:“乾嘉之際,經師輩出,風動天下,而湖以南黯然無知鄭、許《說文》之學者。”

延及近世,餘杭大師章太炎直謂湘人不識字(“三王不識字”)。而長沙王葵園亦自承湖南“四塞之國”,風氣錮陋,“湘士卑卑”,“感吾湘經學之陋,未免見笑外人”,乃亟與“半吳半楚”之葉郋園訂“名山之約”,以振起湘省學術。其後,乃有長沙楊遇夫、常德餘嘉錫等出,學術淵源實疏於湘而近於吳皖。故太炎雲:“湖南前輩於小學多麤觕,遇夫獨精審,智殆過其師矣。”唯自整體觀之,湘省學術粗疏之病猶未能根本改進,而理學之傳統,乃亦隨時代之演進而日漸澌滅。自此以降,則不忍言之矣。

不佞少嚐偶得從楊先生得雲遊,嚐詢以刻石之道。先生從容答曰:必苦讀三年《說文》始可與言。不佞乃大絕望,蓋不能吃此苦也。則刻石一藝,雖近小技,亦必根柢學術,始能望其有成。以此觀吾湘之篆刻,儻亦有惕然自警而後發憤自振者乎?

寧鄉周漾瀾兄,家世書香,淵源有自,嗜讀書,精研文史,擅書法篆刻。築室星城,名之曰“養荷軒”。傾力近現代湖湘書畫篆刻文獻之收集整理,考鏡學術,發潛德之幽光,其心良苦,其意良嘉。近乃稍稍集所為有關印學之文,作為一書,亦昔祥符周櫟園先生作《印人傳》之遺意也,而征序於餘。夫刻石一道,自宋元以降,已為專門之學,豈隔行如餘所能讚一詞!而漾瀾堅以二十餘年交遊之情請。或以外道膚泛之戲論於門內專精之家亦不無他石之用歟?無已,姑妄言之,聊綴蕪詞,以為小引。

庚寅大夏 無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