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萬黔一身隨意的裝扮,紀舒寧並未認出他的身份。
“這是為何?”他是個有恩必報之人,況且紀舒寧一刀斬殺的,是敵軍的一員猛將,若是紀舒寧去邀功,他定然是論功行賞。
“你不認識我啊?”紀舒寧詫異地看著他,仰著自己的臉,“你看看我這張臉,臨陣脫逃啊,現在誰看見我都恨不得踩我兩腳,我還去邀功?我活膩了我去找死啊我……”
“你就是那個陣前逃脫之人?”這件事,羅萬黔略有耳聞,紀舒寧抽笑了一聲,雞腿啃完了,她還裝腔作勢地揖了一個禮,“幸會幸會……”
“既然你怕死,為何要來參軍?”
“我可不是怕死,我隻是不想殺人而已。”紀舒寧拍了拍油膩膩的手,吊兒郎當斜斜倚在一棵小樹苗上,“再說了,我來參軍又不是自願的……”
羅萬黔在她身邊坐下,“難不成你是被人逼著來參軍的?”
當初發出告示,自願參軍,宣王親自下令,誰敢強行去抓壯丁?
紀舒寧歎了一口氣,“算了,我不想提這件事,既來之則安之……”
一提起來,就是一把辛酸淚,她能告訴別人,她是自己把自己給賣了麼……
丟人的事,自己藏著掖著就好,何必說出去讓別人當笑話。
“這仗,也不知道打到什麼時候……”紀舒寧看著遙遠一望無邊的暗沉天際,幽幽道。
“宣王在此,北涼一定會勝。”羅萬黔自信滿滿道。
紀舒寧一笑,“滕宣已經成為了整個北涼不可撼動的神,若是他有一天跌倒了,那麼,整個北涼,也會變得不堪一擊,敵人到時攻城略地,輕而易舉……”
羅萬黔側目,嚴肅道:“宣王是我北涼的戰神,是不可能倒下的。”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腳下一個不穩,就是萬劫不複……”紀舒寧不知道是在反駁羅萬黔的話,還是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她的目光好像透過了萬物,看向沒有盡頭的遠方……
羅萬黔今日竟也有興致和一個夥房營的小兵說這麼多話,他堅定道:“宣王不可能倒,我北涼,更不可能倒——”
紀舒寧不說話,當初名滿天下的花千離,功高震主,還不是一樣倒了,憑滕宣如今在北涼百姓中的地位,滕賀不可能不忌憚,而滕宣,也顯然知道滕賀對他有所不滿,所以即使不想將段連城送進宮,也要找個替身,穩住和滕賀麵子上的和平。
羅萬黔雖是不喜紀舒寧這種滅自己威風漲他人誌氣的話,可也不得承認,紀舒寧說的話,直指中心,他雖然本性正直老實,但人在官場混,該通透得還是得通透。
紀舒寧就把羅萬黔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士兵,她嘻嘻一笑湊過去,“如今三國攻城,益陽城內兵力不足,滕宣再有回天之術,也難以扭轉乾坤,不然咱兩結伴逃走,免得在這裏丟了小命。”
她半是玩笑的語氣,讓羅萬黔當了真,羅萬黔臉色一板,胡子顫抖,“身為將士,敵軍兵臨城下,你不想著如何禦敵,竟然想著逃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