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摩的天
日程安排很緊,崔雁南接受了一個短暫的英語強化培訓,作為下一個生活階段的過渡。
她幾乎不上線,沒了QQ、MSN、微博、微信……她就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走的前一夜,恰逢周六。她一次次確認行李是否齊全,一些細碎的東西都已帶齊,她把林大同送的那小瓶苔蘚用小布袋細細包好,放在箱子底層,苔蘚仍然頑強地綠著。她還是若有所失。
她打車來到互聯網大廈下麵的星巴克,人影憧憧,有些人總是不期而遇不是嗎?她坐了很久,慢慢消磨了咖啡、蛋糕和時間。雖然她來了很多次,但是沒有人和她打招呼,這個世界太大熟人太少。
她終於起身,從星巴克出來不由自主地走向雕刻時光,經過光合作用的時候,驀然發現大門緊閉書架空空,這個艱難維持的小書店終於倒閉了。這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使她再難往前一步。
一輛出租車及時停在她身邊,她彷徨的心緒一下子就找到了支點,坐車離開。
所以林大同路過光合作用走向雕刻時光的時候沒有看到她,他同樣在凋敝的光合作用櫥窗前駐足片刻。他周末加班需要喘息的時候總是習慣去雕刻時光喝杯咖啡,坐在他和崔雁南經常坐的座位上,燈罩上寫滿了愛的箴言……“我走了,去斯德哥爾摩讀書。”飛機起飛前一刻,她終於給林大同發出了一條短信。
斯德哥爾摩的天是蔚藍的天。這應該是北京的夜間吧,北歐的太陽竟然還掛在空中,穿過機場大玻璃窗直射進來亮得刺眼,仿佛北京的正午。崔雁南在機場的小快餐廳要了一杯飲料,沐浴著“夜晚的陽光”,坐下來靜靜感受,這就是瑞典了,也整理一下飛機起飛前天各一方的感覺。她租住在斯德哥爾摩大學附近的一個小公寓,每天步行去大學上課,校園裏太美,粗壯的樹幹都帶著厚重的曆史感,一點都不比校園裏100多年的建築遜色。每次上課她都像去朝聖。
周末,她偶爾會坐在斯德哥爾摩市政廳高高的鍾樓上,看著遠處波羅的海和梅拉倫湖交界處的水域,有種到了威尼斯的錯覺。她遠眺諸多的島嶼,想象著小時候在故鄉的小河從一塊大鵝卵石跳到另一塊鵝卵石。
斯德哥爾摩大學有很多講座,崔雁南很喜歡。不上課的時候,很多時間她都花費在了聽講座上,視野大大開闊。這一天她想趕到一座教學樓去聽宗教學的講座。
她在校園路邊的一個咖啡館逗留片刻吃了一個三明治,然後一口氣喝完杯子裏的咖啡後匆匆趕路。校園裏景色很美,學生和遊客的區別一眼就能辨識,遊客們舉著照相機腳步悠閑,學生們或夾著書本或吃著東西急匆匆趕路。
一片樹葉掉下來,一隻鬆鼠卻躥上樹幹,崔雁南看到這一幕稍微放慢腳步,如果有時間她想校園裏很多稍縱即逝的景色都適合拍下來發到微博上。她卻很少上線,像個隱士。
這時一個遊客舉著相機對準了崔雁南。她想應該是背後的美景吸引了他,所以對著他的鏡頭溫和淺笑,他按下快門後放下相機露出了臉,向她傻笑。朱震!
朱震收到崔雁南的告別郵件正好是個周五,他正在回味浮士德餐廳的燈光,閃現著崔雁南的臉,正在猶豫有什麼理由可以再約她,哪怕是談工作。這時候他就看到了郵件,無比失落。
張一雯還在辦公室外麵候命,她看到她的老板心神不寧。以前她猜到老板的心思嫉妒得發狂,此刻卻很落寞。
林大同在那個周五之後對她說:“我曾經祝福過你,當時很痛苦,但是現在我還是這句話。祝福你!”她終於明白感情已無回頭路。
朱震走出辦公室對張一雯說:“再過兩個月我就要休假了。幫我訂好去斯德哥爾摩的機票和酒店吧。”
“好的。給你辦完這張機票我就辭職了。”張一雯說。“喔?”他有點突然。“我做了秘書很多年,需要轉型。”“或許有內部轉崗的機會你要不要考慮?”“不了,我需要換的是環境。”
朱震不再挽留。在異國看到熟人崔雁南還是很開心的。她思索周末和朱震去哪兒轉轉,舉辦諾貝爾獎晚宴的市政廳?沉船博物館?皇後大街?朱震全部搖頭。他建議:“去沃爾沃汽車博物館怎麼樣?我喜歡車。”她心思一動。從斯德哥爾摩出發,坐火車兩個小時能趕到哥德堡,沃爾沃博物館就在一個船塢的邊上。在空氣汙濁的北京,浸淫在汽車的尾氣中,崔雁南從來沒有體味過機械的美感。但是,在這座收藏了N多經典汽車的博物館,她卻覺得開豪車的都像暴發戶,開老式沃爾沃才像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