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洋寇來襲(1 / 3)

這個秋天比往年要額外冷些。第一批糧船才剛剛抵京,一陣淩厲的秋風便席卷了整個洛京城。還留著幾分緋色的牡丹被吹得七零八落,簷角憩息的燕子也驚起而南飛。帝都中的人們早早地搬出了火盆,繼續他們安謐平穩的生活。

庭院中,皇帝陛下正撫弄著幾片還殘在枝頭的葉子,那葉子的葉柄還是青色的,似乎還活在夏天的陽光中,而葉片已經開始枯黃,自葉緣而起腐朽的氣息侵蝕著葉脈。皇帝看著仔細端詳著上麵的條條紋路,輕輕笑了聲:“看我們倆誰能堅持得久一點吧。”

這時忽地刮起一陣寒風,驚得他抬起了頭。

隻見在西麵的天幕下,成片的烏雲翻滾著,沸騰著,如奔馬,如犍牛,如猛虎,黑壓壓地一片湧了過來。

這是神聖萬曆紀元一七七六年的九月七號。天華帝國已經在東陸享受了七個世紀太平與繁榮,人民沉浸在滿足而穩定的生活中。直到二十天前,窺伺已久的洋夷攻破了浩瀚港,擊碎了帝國的大門。來自西陸的征服者大踏步地前進,三萬五千名被新銳火器武裝的英科斯帝國士兵橫行在富饒的北方平原上,戰靴踐踏麥穗,火把焚燒房舍。成排的燧發槍傾瀉著鉛流,十二磅的開花彈迸發著火光與鐵屑。曾經縱橫東數百載無敵手的天華禁軍毫無抵抗之力,十數萬兵士還未近到敵人五十步之內便已倒下,伏屍數裏,積血漂履。而他們手中的刀槍,根本無法觸及敵人。

異族的軍隊就像一場從西方登陸的風暴,毀滅,死亡,恐懼,無法阻擋的威力,一天天地朝帝都逼近,即將兵臨城下。

烏雲已經壓過了外城,漆黑的天幕中閃爍著青與藍的光芒,風吹得更緊了,滿院的枯樹不住地搖晃,那些殘青的葉子做著徒勞的掙紮。

疲憊的皇帝背著手在這枝葉之中踱步。他還沒老,結實的體魄下透出了他年輕時的影子,穩健的步伐還表示他的力量沒有離他而去。但歲月也刻下了它的痕跡,額頭上淺淺的皺紋,鬢角遮掩不住的蒼白。他的身軀就在這盛與衰之間徘徊。

他用著一對褐眸掃視著烏雲,眼神時而銳利似想捕捉住一束閃電,時而渙散就如這漫天的烏雲。

就在這時候,院外隱約有一陣吵鬧聲近了,近到了牆外又戛然而止。

候在門口的太監小步走來:“皇上,太子殿下及大將軍求見。”

“讓他們進來吧。”

“諾。”

隻見二人搶步而進,走上前來。在左者虎背熊腰,鷹眼豹頭,身披黑金鎧,腰纏猛鐵帶,便是那大將軍,唐鎮宇。

“陛下,方才候騎回報,英科斯軍離洛京隻餘一百五十裏了,他們的進軍速度比我們想象得要快得多,隻怕,不出三日便要到了,請陛下立即下令遷都以避其鋒芒。”

“父皇。”在右者前出半步,身體前傾,握拳的右手微微顫抖,身軀健碩,眼神堅韌,口吻堅決而果斷,正是當朝太子周武略:“洛京城牆堅不可摧,城中士卒青壯七萬有餘,當依城而戰,阻敵於此,隻待各路勤王之軍四下合圍,盡殲洋寇。何須狼狽而走,喪我國體?”

皇帝低下了頭,並沒有看著他們兩,而是將視線又落在了那些搖擺不定的樹葉上:“唐將軍,你是與西陸人打過一仗的,依你看,若固守洛京,可守幾日?若棄城而走,又能走向何方?”

“回陛下,西陸火炮精巧無比,其聲勢雖不比我朝之將軍炮,但其射程絲毫不弱,更較我炮數倍靈巧,十倍精準。以其攻城,隻怕不過一日便可將城防破壞殆盡,二日摧牆破門,三日便將我軍盡逐出洛京城。若棄城南遷陵昌,敵兵鋒難以越過浩東河,便可重整軍勢,集四境之軍再與敵一戰。敵兵不過三萬有餘,以全國百萬之師圍其數月,必不支而降。”

“嗬嗬,將軍你在說什麼笑話?”周武略打斷了他的話:“洛京城牆乃由巨石磚層疊堆砌而成,擊而不裂,裂而不塌,塌而不倒,這四百年來經曆不下百次地動,然最多隻是裂開不過半厘寬的縫。地力尚撼之不得,這洋夷的火器難道就有比這地力更大的能耐了?且就算破城又怎樣,城中尚有禁軍萬餘,宮衛五千,再募壯丁四萬,在市巷中與敵纏鬥,敵人火炮之威無從施展,那突入之敵怕是有來無回。”

“武兒,”皇帝揮揮手製止了他:“若依城而戰,莫道城破國亡,就算是勝了,這洛京城中七萬戶人家,怕也隻能剩下四萬戶了。況且,戰勝之希望渺茫啊。”

“但棄城而走,怕也走不了多遠。洛京乃我天華之心脈,東陸之龍首,此首一失,四境之土難以維係,天下之士也無人統領,那十二路勤王之師怕也會被各個擊破。”

“陛下。”“父皇。”二人更近一步,等待著皇帝最後的決斷。

“唉。”皇帝輕輕撫摸著麵前的樹幹:“四百年啊,這洛京是我朝四百年六代先祖留下的基業,這城中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有先人們的心血在裏麵的,難道要這樣輕易的送到強盜的手裏麵嗎?這樣要我以後怎樣去麵對黃土下的先祖?唐鎮宇,去軍中傳我旨意,天華皇族與洛京城共存亡,天華禁軍亦與洛京城共存亡,全軍將士,不得有絲毫怯意,死守洛京。”

“諾。”將軍抱拳:“聖旨所命,禁軍所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武兒,你去坊中募集壯丁,粗加訓練,必要在這兩日之類準備妥當,協助唐將軍的防務,一切都要聽從唐將軍的安排。”

“兒臣遵旨。”

“那好,退下吧。”

兩人快步走出了庭院。這時烏雲已經來到了宮殿的上空,風吹得更緊了,有人為皇帝披上了一件寬袍。

“父皇,這暴雨眼看就要來了,還是快回屋中避避吧。”

“啊,文兒。”他看是自己的二兒子,周文韜:“是啊,雨馬上就要來了啊,我們快些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