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紹興加飯酒被喻為“神酒”,是因為有個“一壇解遺三軍醉”的佳話。
加飯酒一傳一千多年,傳到凡歌這一代,已經整整一百多代了。祖傳名酒越做越厲害,越做越香。整個唐朝無不聞加飯酒而垂涎,以一品加飯酒而引以為美,更為長安宮裏禦征為貢酒之一。
凡歌妻子早逝,膝下唯有二女,長女飛燕年十四歲,次女赫兒剛滿十二歲。雖然年紀很小,卻很貪酒,為這個凡歌沒少打罵她們。
這一日,凡歌命夥計們把地窖裏埋藏了十二年的加飯酒,挖出來二十壇搬出放在自已房間,準備第二天交給官府上交貢酒。
傍晚時候下了一場雪,好友致遠邀請凡歌過府飲酒一聚,凡歌欣然應邀而去。臨別時候千叮萬囑兩個寶貝女兒看好酒,千萬別碰。更吩咐管家和夥計們,看好酒莊不可大意。確定沒有問題,才放心離去。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凡歌一出去,兩個小女兒看著美酒饞的口水直流。
加飯酒耶,最香最好喝的美酒呀。飛燕和妹妹赫兒互相望望,舔舔嘴唇,越看越想喝。
赫兒說:姐姐我好想喝。
飛燕說:妹妹,阿爹說不許我們碰呢,碰了會打我們的。
赫兒拉著飛燕的衣裳直搖:阿姐,就喝一口嘛。
飛燕舔了舔嘴唇,想了想:好的,你一口我一口,喝完加點水,阿爹就看不出來了。
赫兒拍手笑道:好呀!
於是兩個小搗蛋,解開蒙著酒壇的布,打開封泥,用勺小心地提出一些酒,倒在碗裏。
赫兒端起碗小心滴喝了一口,叭叭小嘴巴:哇,好香,好好喝!
飛燕接過碗,也小心滴喝了一口,叭叭嘴巴:真好喝。
赫兒要過碗把剩下的一點點也倒進口裏,還用舌頭舔著碗底,舔個底朝天。
然後可憐巴巴地望著飛燕:阿姐,我還想喝一口。
飛燕也饞的忍不住:好,再喝一口
。
萬事不能開頭,尤其是欲望,一旦欲望被勾起,那就沒完沒了,不喝光喝淨絕不會收場。於是兩個孩子在再喝一口的欲望下,再來一口,再來一口,最後再來一口......
等兩個孩子喝高了,還說什麼再來一口?直接倒滿大碗,豪氣地幹碗,然後一飲而盡,一碗接一碗,兩個釀酒世家出身的小女孩,酒量十分驚人,硬是將一壇酒喝了個底朝天。
然後呢兩個小女孩搖擺著身體,打著醉拳,東倒西歪地倒在床上去了。
那一晚凡歌在致遠府上,也喝高了,醉倒在致遠家沒有回來。
半夜,赫兒一陣尿急,喊阿姐,飛燕喝得最多,猶自直搖手在說醉話:好酒!好酒!再來一碗!
赫兒無奈,怕黑不敢出去,昨晚姐妹兩個都喝多了,睡在阿爹的床上,還好阿爹沒有回來,要不看到這個情景估計大發雷霆,家法伺候。赫兒左右看看,看到桌子上空空如也的酒壇,赫兒眼一亮,趕忙把酒壇放在地上,就在裏麵解決了尿急的問題。
過一會兒飛燕也被尿憋醒了,起來一看地上有個壇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著酒壇也解決了尿急的問題。還嫌氣味太衝,嗆人睡不著,拿起桌上的酒封布塊,把酒壇蒙了起來,還紮上繩子。
飛燕準備睡覺,卻看到滿地的酒壇,到底年紀大一點懂事多了,怕區分不了,就用毛筆在酒封布塊上畫了一朵花,寫上女兒兩個字。然後得意地看著那朵花和字,漫吟道: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吟罷扔掉毛筆,準備睡覺。
赫兒卻被驚醒了,問道:阿姐你在幹啥?
飛燕說:小妹,記住,這個畫了小花的,就是我們撒尿用的酒壇,明天早點起來倒掉,千萬別讓夥計們搬了。
赫兒點點頭:記住了,阿姐。
飛燕哈哈一笑,倒在床上摟住妹妹接著呼呼大睡。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太陽高照,冰雪融化。凡歌惦記著貢酒的事,一大早辭別好友,匆匆趕回酒莊。打開房間,看到兩個女兒躺在床上,又聞到一屋子酒氣。也沒在意,以為是屋裏放的二十壇酒所致,招呼夥計趕緊從自已臥室裏搬酒上車。
過一會兒,官府派來的班頭牛哥帶著一群差役,來接貢酒。凡歌和牛哥寒暄一下,偷偷送了一些辛苦費。於是牛哥高興地告辭,帶著差役趕著酒車上路。
赫兒昨晚喝得少,所以最先醒了,坐在床上回憶起美酒的滋味,再看看房間地上空空如也,想起昨晚半夜好像把那個喝光的酒壇,當了夜壺。
現在那個酒壇呢......
凡歌正在大廳品著香茶,便見小女兒赫兒氣急敗壞地跑來:阿爹!阿爹!
凡歌放下杯子:怎麼了赫兒?
他彎腰攬住跑來的赫兒,親親額頭,卻聞見她一身酒氣,不禁皺皺眉:你們喝酒了?
赫兒一臉緊張,害怕的望著他:阿爹,我們錯了,阿爹,別打我和阿姐。
凡歌問:你們真喝酒了?
赫兒看著他,害怕地點點頭。
凡歌看著女兒害怕的樣子,不禁笑了:沒事,酒有的是,喝了就喝了。
凡歌猛地想到一件事:你們喝了多少?
赫兒伸出一根指頭。
凡歌一扶額:哎呀!媽呀,你兩這死孩子,居然喝了一壇!
趕緊高喊管家飛狐,等管家飛狐跑來,凡歌指著他緊張地問:搬了多少酒上車?
飛狐愣了愣回到:二十壇啊。
確定?
確定!飛狐一口咬定。
凡歌愣住了,又望望赫兒:你們喝剩的酒壇呢?
赫兒緊張地說:不見了。
去哪了?
赫兒懼怕地看著凡歌:好像被搬上車子去了......
凡歌也緊張了:你們在裏麵兌了水?
赫兒蠕蠕半響,近乎耳語地回答:我和阿姐......撒了尿......
吧嗒!凡歌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眼一黑暈倒過去。
阿爹!
老爺!
十萬火急,救命如救火啊。
天知道這壇貢酒進入長安皇宮,入了皇帝的口,會是什麼樣的驚天動地的大事?滿門抄斬?還是滅九族?
被救醒的凡歌帶著小女兒和兩壇加飯酒坐上馬車,讓飛狐趕車快追。但希望一切還來得及,酒車還沒進入官府。更沒有被官府送往長安。
帶赫兒,是因為赫兒也許能分出來哪壇酒是她用過的啊。
赫兒小小年紀也知道犯了天大的錯,看著凡歌一臉完了完了的臉色,傷心地哭了:阿爹對不起,以後赫兒再也不喝酒了。嗚嗚......
凡歌歎息地摟住女兒,摸摸她的頭:別怕,一切有爹在呢,沒事,沒事。
趕到半路,卻聽飛狐籲地一聲停住了馬車,回頭道:老爺,前麵出事了!
凡歌拉開車簾,一看大道上,頓時呆住了。抱著赫兒放下車,猶自驚異地看著前麵。
原來那般差役趕著酒車在這一段,因為大雪路滑,酒車翻了,車上的二十壇酒,不對,是十九壇酒和一壇尿全翻了,順著路邊滾下去,滾到湖裏去了!
湖水洶湧翻滾不休,那些酒壇隨著翻滾的波浪,一路浩浩蕩蕩,滾向湖中去了。
凡歌高興的俯下身捏捏赫兒的臉蛋:赫兒,全滾進湖裏去啦!
赫兒明白過來:阿爹,沒事了?
沒事了!
哈哈!
父女二人高興的互相擊掌,蹦跳起來。飛狐也露出笑臉,擦擦額頭,不容易啊,他也趕車急出一頭汗出來了。
還沒等三人高興多久,卻見那班差役們小心滴走下積雪的道路,趕到湖邊
,正在吆喝找船,準備下湖去撈酒。那班頭牛哥和差役們也嚇壞了,這是貢酒啊,丟了要殺頭的。
凡歌三人三顆心,立即全提了上來:艾瑪,你們這些酒壇,怎麼都摔不爛呢!平時沒見你們這麼結實,怎麼今天特別結實呢?!
凡歌趕緊命飛狐快去河邊雇船,不管多少錢,無論什麼代價,一定要搶在差役們前麵找到那壇酒——不對,是那壇尿。
那不是尿啊,是催命符!
到底是有錢好辦事,飛狐出重金,很快便租來一條大船。凡歌抱著赫兒上了船,飛狐抱著一壇加飯酒,一行三人加船老大,沿著湖邊撈酒去。
凡歌細致問了赫兒,知道那壇尿是被長女飛燕畫了一朵花,鬆了口氣,這下倒好辦了,隻要找到它,用真的加飯酒換上,就完事大吉,剩下的事,那是官府差役們的事了。
一千多年的名酒招牌,不能被一壇尿給砸了。外加全酒莊的人命,這可是天大的事啊!
皇天不負苦人心啊,船到湖中央,在赫兒聰慧的眼睛裏,很快滴在一大堆湖上漂浮的酒壇裏,認出了那壇裝著尿的酒壇。
當飛狐把那酒壇撈上來,端給凡歌的時候,凡歌端著那酒壇,哭了。
他仰望天空,低叫道:蒼天,加飯酒不滅!我凡歌一族不滅啊!
激動之下,對飛狐使個眼色,飛狐心領神會,趕緊把帶來的加飯酒扔進那堆漂浮著的酒壇中去。
偷梁換柱,大功告成也!
於是在那班差役們征收船隻,趕來的時候。凡歌抱著赫兒,飛狐抱著那壇尿,在船老大熟練的誠船技術下,提前揚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