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眼中的淚適時湧了出來:“大人何必說得這樣絕情!你們都是見慣了鮮血的大男人,坐在死人堆裏大吃大喝是常事,但阿淩是個女人,怎麼能和你們比?”口氣一轉,帶上了嬌嗔,“還說我反應強烈!大人怎麼不拿個死人頭,扔到您那寶貝夫人眼前給她瞧瞧?我敢打賭,她要不被嚇傻或者嚇暈了,阿淩就把自己的頭割給您!”
她這麼一服軟,就算語氣不恭,烏力屠哪裏還舍得深究,立即迎著她斜飛的眼風將她攬進懷裏,貼著她耳朵曖昧地笑:“還是你有理,改天真要試一試!不過你不必擔心,不管你叫我輸什麼,這個賭都一定是你贏!”手指在她的脖子上不住摩挲,“因為像你這麼聰明的腦袋和美麗的臉蛋還是長在頸子上更合適,割下來可就太可惜了,所以就算她沒被嚇傻或者嚇暈,她也一定得變成傻子或者暈死過去!這下你該滿意了吧,我的寶貝夫人?”
“若非阿淩猜錯,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說……您要給我除掉阿憂的機會了?”不露聲色地抓住烏力屠試圖深入的手指,未央臉上惑人的甜笑一閃即逝……在虛情假意的耳鬢廝磨中笑談他人生死,原來她真是個心狠意狠的人!
但這也怪不得她,為了避免殃及更多的無辜之人,那個自尋死路的女人還是從此銷聲匿跡為好!
可惜,雖然烏力屠毫不勉強地答應了未央的要求,她並沒能如願以償,隻因還沒等到她動手,阿憂就趕在她出現之前連同夏佳自動銷聲匿跡了!
雖然烏力屠一為哄未央高興,二為證明自己並沒有偷偷放水,幾乎出動了圍場所有兵勇四處搜尋。隻是大家打著火把將鹿劄翻了個底朝天,卻哪裏也找不到兩個女人的蹤影。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次日淩晨天光將至時,才有一個後知後覺的騎衛前來彙報:在大人從柳城回來之後,夫人曾經來到帳中等了他半個時辰。隻因他一直沒出現,夫人就說柳城有急事,她要立即趕回去,然後就帶著夏佳匆匆忙忙地離開,估計這時候已經快到家了。夫人還專門叮囑說,為了避免大人懸心,隻要大人不問,無須提起此事。
烏桓夫人不辭而別了幾個時辰,堂堂烏桓大人就要興師動眾連夜翻找,這樣的架勢哪裏還像尋妻子,明明就是抓逃犯嘛!
當然,所謂“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人家夫妻之間願意玩玩捉迷藏,增加點生活情趣也未為不可,關鍵是這裏麵還攪和進了寵婢阿淩,這甜蜜的味道就難說純正了。
這阿淩恃寵而驕,氣焰似乎比和親公主還囂張,大有取而代之的勢頭,一看就是個無人敢惹的角色!
要說這騎衛還真是沒眼色,別人看不懂情勢至少知道裝啞巴、躲是非,他倒好,知難而上楞充獨頭蒜不說,還因得意於自己的及時彙報幫大家終結了毫無意義的搜尋,一高興就附帶了一句畫蛇添足的注解:屬下記著大人隻吩咐我們看好阿淩,不許她亂走,好像並沒有說連夫人也要看著!
這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騎衛一言既出,果然威力無窮,不僅為他的烏力屠大人贏來了一通眼淚和拳頭的洗禮,也為他自己找了個安身立命的好去處:從此遠離刀光劍影的衛士生涯,換做吆五喝六的豬倌統領,並兼事庖宰之職,這下子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自視高明了!
拜這位烏龍屬下所賜,烏力屠不得不強打精神,把老天恩賜給他的所有好聽話和盤托出,並且翻來覆去說了數十遍之後,終於哄轉阿淩傷透了的心,得以回帳休息半日。
豈料他這邊剛剛朦朧欲睡,便聽到馬蹄聲在帳外急促響起,接著便是讓他瞬間清醒無比的急報:鹿劄外圍發現一隊武裝在活動,領頭的正是邑帥本人!
這麼說,事情真的到不得不兵戎相見的時候了麼?
明知不適時,烏力屠的腦子裏卻無法控製地閃現出無數或新或舊的回憶,這些回憶由遠及近,漸次出現:天真無邪的垂髫童子給過他的無數熱情的擁抱和讚美:“大哥,你對我最好了,我一輩子都要跟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氣若遊絲的阿母在病逝前的囑咐:“烏力屠,你要還是個男子漢,就不要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阿母為了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就算遭了天譴,阿母也從沒有後悔過!阿母這一死,你就是獨自一個人了,無人可以依靠,無人可以相信,你隻能靠自己努力!你時刻都要記住,你若想活得安全,就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除掉那個奴隸的兒子,不擇手段當上烏桓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