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1 / 2)

清倻早已向宮中的婢女們打問清楚,得知東門處有一狗洞,平時宮女們就靠著這個洞口將月錢遞送給家人們。趁著夜色正濃,我和清倻小心翼翼地朝東門走去。最後終於在一片荒草中找到一個不大的洞口,洞口雖小,但是女子單薄的身體卻也能勉強穿過。宮外早已準備好了馬匹在靜靜候著。翻身,上馬,馬蹄達達,我便朝垂拱殿奔去。

我隻看到遠方有些發亮的天,我隻聽到三棒鼓隱隱豪邁的聲音。我隻感受到耳旁掠過的秋風。卻不曾聽到清倻的那句:“保重。”卻不曾預料到,這是另一段故事的開始。

差點奔死了我的馬,驚死了一路上的路人們,我終於到達了垂拱殿。聽著群臣寒暄的聲音,一種尊敬感油然而生,這個朝代,這個皇宮,以及它們的主人在此刻開始無比深刻地震懾著我。那是怎樣一種場景:百位群臣均著朝服,持笏板,排著整齊的隊伍,和著緩緩的棒鼓省,文武將排成兩排,緩緩朝著大殿進發。大殿前的香爐也靜靜吐著檀香的氣味,讓經過的人覺得芬芳舒適。那麼一刻,我突然覺得一個女子,今天就算是死在這裏,看到此番景象,也值當了!

不一會,群臣都進了大殿,空闊的大殿也顯得擁擠起來。人頭攢動,我隻看到黑壓壓的一片,卻不曾找到我的姨丈--宰相大人的身影。今日上本應冊封哥哥為鎮西將軍,可若是姨丈心急,在見到我之前便將實情托出,我所做的這些便都失去了意義。想到這裏,我心如火燎,便隻記得向前湧去,給姨丈一個看到我的機會。於是,順理成章地,在瞥到姨丈的那一瞬,我便忽略了那聲尖利的:“上朝。”和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於是,更加順理成章地,在文武百官都拜下去的時刻,我便如一根突兀地站在田地中的竹,呆呆看著那人迎向我的疑惑眼光。朝堂之上一瞬間變的安靜下來。直到那人坐上龍椅,劍眉也微微顰起,我才反應過來,大聲爽朗道:“微臣,邵淩軒,參見吾皇!”順便恭敬地跪下。此刻實在是情形逼得緊,我隻好大聲念出自己的名字,讓姨丈清清楚楚聽到。群臣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大概都是在嘲笑這個魯莽的後生吧!但是隻有我微微笑著,因為看到了姨丈釋然的眼神。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多了,哥哥被封為鎮西大將軍,隻需在京中留一個月,交接官印,與家眷們一起回青州便是。下朝時,我特地放慢腳步,聽著姨丈鈍鈍的腳步聲,轉身施過禮後將懷中的玉佩遞與他,道:“聽聞堂妹身染沉屙,還請姨丈將外甥從廟中求來的護身符帶給表妹。”說罷便微微一笑,大步流星走出宮門。

是的,從此他的女兒臥病在床,那個玉佩上溫潤的“堇”字便是他拯救家族的最後籌碼!

在城外清倻替我找的小房中匆匆換好衣物,我便快馬加鞭朝內宮奔去。所幸我一直安安生生,隻是一個小小才人,才不用日日去給太後請安。不然就不知今早這劇該怎麼演下去了。梳洗完畢,我坐在銅鏡前梳理著頭發,心緒卻飛向了遙遠的垂拱殿,那雲屯席卷的場麵,讓我心生出做一個男子的願望來。晃了晃頭,趕走那些危險的想法。這幾日當務之急便是阿軒的交接,這些工作我隻管交予幾個可信的人去做便可。直等到一月之後,鎮西將軍回了青州,我在這深宮中安分做堇才人就好。

“皇上,不出您所料,李丞相果然在下月十五秘密宴請各方爵爺,至於所為何事,就不得而知了。”隻見來人一襲青衣,白玉加冠,風度翩翩,一抹欣長的身影不卑不亢,在趙纊霖麵前彙報著。伏案的人瞬間抬起頭來,輕笑一聲道:“這老家夥也知道朕是不會忘記他的,提前做起準備來了啊。”趙纊霖嘴角雖噙著淺淺的笑意,房間中的溫度卻驟然下降,屋中瞬間隻能聽到焚香的聲音。

誰知一旁著緋色官服的男子突然激動地嚷嚷起來:“依我看,這老家夥是要反了!”說著手中的書卷也被摔到地上,白皙的麵龐氣的通紅,劍眉也狠狠擰在一起,卻更顯英俊了。

“阿炎,你冷靜些!”青色的身影有些無奈的勸著摯友,眼神卻擔心的瞥向了龍案前的身影。“澄嵐,新任的鎮西大將軍,你了解多少?”趙纊霖突然發問,製止了正欲還嘴的樂正炎。“他的事,我倒是知之甚少,隻聽說他好像是邵將軍的私生子,十二歲才被接回府中。”莫澄嵐回憶道。趙纊霖一哂,想起殿中那個驕傲的身影來

“那麼,就定他了吧!”他連頭都不太,淡淡安排。

“可是,皇上不是才封他為鎮西大將軍?如何將他留下呢?”莫澄嵐有些擔憂。“嗯,朕前些日子封了邵家的女兒你可知道?”趙纊霖緩緩起身朝窗口走去,看著屋外的景色道。“好,那麼微臣這就回翰林院擬好旨意。”他與他的默契一直這般,哪怕隻說了幾個字也能了解彼此的的想法。說罷,莫澄嵐便要告退,剛走到門邊卻聽到趙纊霖平靜的聲音:“嵐,以後朕不想在聽見微臣兩個字。”莫澄嵐嘴角微微一攬,暖上心頭,道:“澄嵐記住了。”走在路上,莫澄嵐嘴唇溫暖的弧度一直沒有褪去,他的摯友,他的王,他的主上,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