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西苑,熱騰騰的鍋子冒著白煙徐三爺領著妻子兒女圍坐在食案旁,項紹雲留飯在府裏,不過卻是在外院與徐家兄弟一起,老太君交代了他們不用去唯安院伺候,所以家中人各自在自己的院子,用了晚膳,備上小爐子,再添上幾樣小菜,這冬日鹿肉又是醃製好的秋鹿,肉肥脂厚,實在是美味,每個院子都冒出湯鍋的香味來。項詅笑著讓周媽媽餘下一半,花廳裏麵留一半,其他的讓丫頭婆子們在廂房也擺了火爐子,換著下去吃飯。
嫃兒專揀牛肉吃,今兒新見了這臘味鹿肉,見睿哥兒吃得香,便也換換口味嚐了嚐,項詅在一旁好笑。“實在好吃得緊,快要嚐一嚐。”徐三爺一邊品酒,一邊看著嫃兒挑揀,再看身邊認真用飯的睿哥兒,這便是養兒養女的不同顯現出來,也不管她們母女相勸,抬手看了手裏的酒盞,這是項詅夏季便從新河調來的韶華酒,自去新河任職三年回來之後,再喝不慣京都的清酒,就好上了這新河的韶華,嘴角壞笑,朝正埋頭的睿哥兒說:“睿哥兒。”
睿哥兒吃飯時最是安靜,家裏人也極少這樣邊吃便說話,不過也是他們一家四口同在的時候,往往不講究這些,聽見徐三爺叫他,抬頭起來應聲,嘴角還有飯粒,徐三爺看他實在可愛,伸手幫他撥了那飯粒,將手裏的酒杯喂到他嘴邊,項詅正為著嫃兒挑揀頭疼,沒瞧過他們父子這邊,倒是一旁伺候的芍藥和百草,薔兒瞧見,一臉驚嚇,想要出聲提醒項詅,可徐三爺一個眼風過來,動也不敢動,睿哥兒實在好奇每日父親與幾位伯父敬酒給祖父喝,早就想嚐嚐味道了,今兒見父親允許,臉上扯著笑,湊上去啜了一舌頭,瞬間火燒般熱辣辣的感覺串得整個腦袋都是熱的,將舌頭伸出來,薔兒忙倒了溫水為他,徐三爺一時心情大好,哈哈笑出聲,一旁還在爭論的母女兩個被嚇了一跳,看著睿哥兒抱著茶盅喝個不停,徐三爺舉著酒盞大笑,項詅呀一聲,忙起身去看睿哥兒,幾口溫水下去之後,舒服很多了,不過臉上還是紅彤彤的,看著項詅擔心的看他,大方的說。“母親,父親的酒不好喝。”
這話又引得徐三爺笑不停,項詅是又氣又無語,當著兒女和仆婦的麵又不好說他,薔兒又端了白開水,讓睿哥兒又喝下,徐三爺笑夠了出聲。“沒事,碰了舌頭而已。”
項詅背著身瞪他他一眼,忍了忍還是說了句。“他還小呢。”
睿哥兒可不喜歡別人說他小,他都可以同哥哥睡外院了不小了呢。“母親,兒子不小了呢。”
徐三爺閃著精光的眼睛朝項詅打哈哈。“就是就是,快吃菜,我來幫你涮。”說著挑了項詅最喜歡吃的腿精肉,放到鍋裏涮熟了點了香油和芝麻,放到她碗裏,現在實在不是說他的地方,再看睿哥兒早就沒事了繼續埋頭吃他的飯了,再要糾纏便沒意思,心裏緩一口氣,也涮了一塊給他夾去,這便是不計較的意思了,徐三爺安心的自己斟酒,樂悠悠的抿上一口,實在是一大享受呢,沒想獨酌也醉人,以他的酒量這點酒下去,自然算不得什麼,不過今兒不是心境不一樣嘛,吃法晚膳,竟然有些醺然,項詅讓備下醒酒湯,喝了沒多會連消食都沒去,陪著兩個孩子便睡下了,倒是少見徐三爺這般性情。
睡到半夜醒來,身邊是妻子兒女,動動有些僵硬的手臂,輕輕下了床,放下床帷,自己尋了外袍穿上,再套上衣架子上的棉袍,出到閑閣來自己倒了暖壺裏麵的茶水,守夜的百草聽見聲響進來,徐三爺讓她自去睡不用管他,百草退下,在桌邊坐了一會兒,算著時辰便打起簾子出到前廳,外麵文尚、文清、文浩正等著,見他出來上來行禮。“三爺,聖上傳了文影召三人去了大理,他們三人走前給您留了口信。”
皇帝要去尋華氏族人,想不到會這樣快,此時,燭淚共下渾濁滿堂,餘暉暗沉映照麵,一室安靜,三個小廝低著頭沒敢看徐三爺的臉色。
三位暗影走時給徐三爺留口信,此行去往大理,著重說明所謂華家隱秘之地的地圖已被銷毀,以後不會再有,若是為了常州華家的承嗣之事,讓徐三爺與項家姑侄不用擔心,隻待靜候佳音,各自心思異處,這便省了許多周轉,猜不透便不用猜,如今西北平定,朝中一番清洗,經江家之事之後,聞風乖覺的有,閉目掩耳的有,庇佑尋護的有,應得好一段日子的安閑,自己,怕是要在西大營閑置一段時間了,為臣之道,徐三爺最懂趨利避害,不該說的不會說,不該做的絕不做,所以年紀輕輕成就這一番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