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項府,常安居內。項大奶奶極是年輕卻無比蒼白的臉上滿是無奈。
她抬手摸摸項紹雲的臉,早已骨瘦如柴的手腕白玉手鐲空落落的掛在上麵,臉上額骨明顯,喘著氣,正拚著全力囑咐著這個隻有五歲的兒子。
項家雖是從商之家,可幾代項家人細細經營下來,在這滿是權貴的京都也算是個有名有姓的人家。
如今長房嫡孫隻剩下項紹雲這一根獨苗,先不論項家旁支的叔伯,就是項老太爺幾房姨娘所出的兒子、孫子,大大小小也有數十人,可憐項家大爺早三年前便病重逝去,項老夫人更是去得早,這近十年來項老太爺雖沒有續弦,但前前後後抬進來的姨娘從沒斷過。項大奶奶想到項家這龐大的家業,項紹雲還那麼小,都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家族中的利益紛爭撕碎,想到此喉間有甜腥味往上湧。
項大奶奶忙吩咐拉開項紹雲,陪嫁丫鬟佩兒忙扶起她端著痰盅,屋裏頓時布滿了血腥味。項紹雲看著母親吐出血來,驚得尖叫。“娘,娘。”項大奶奶漱漱口,朝佩兒說。“去請六姑娘來。”說完抓著項紹雲的手,微微喘著氣。
佩兒看著她雙頰反常的殷紅,一邊難過得流淚一邊出了內室。
不一會兒項家六姑娘項詅隻帶著貼身丫鬟紅兒快步走進內室,一進門瞧著這光景,心裏涼了半載,項大奶奶這病體拖了近大半年終究是熬不過了。
“六姑娘。”“你來。”項大奶奶看到項詅,一隻手抓著項紹雲,一隻手拉住項詅。
“雲兒你要乖,以後要聽姑姑的話,事事遵從姑姑安排,日後在項家你就隻有姑姑了,乖,你先出去,讓娘與姑姑說說話。”說完推開項紹雲的手。
項紹雲被奶媽帶到隔間花廳。項大奶奶揮揮手讓屋中的人都離開,項詅看她這樣安排,知道這是要托孤了。
項詅看著這個平日裏最親近的大嫂,眼淚也跟著線的往下掉。
項大奶奶伸手幫項詅擦過眼淚,看著這個今年才及笄的女子,示意項詅貼著自己,鄭重的一字一句囑咐道。“六姑娘,眼看著我是不中用了,這項家偌大的家業下一個就不知道會落到誰的手裏,你是雲兒嫡親的姑姑,說起來,是我枉了大爺的囑托,是我沒有福分,但如今雲兒能依仗的隻有你,別人,我是不敢相信了,你是個明白人,好好兒幫我照看雲兒,我就是去了,也會看著你們好的。”
說完抬手指指床頭上一個暗格,項詅忙打開暗格見裏麵有隻黝黑的匣子,項大奶奶讓項詅拿出裏麵的匣子,示意項詅打開匣子,裏麵是兩串鑰匙和一個印章。
“家裏庫房和我嫁妝的鑰匙都在這裏,印章,記住印章決不能落到他人手中,這是大爺臨走時交給我的,說是,說是項家的命脈,有了這兩樣東西,想來可以保全你和雲兒,可憐見的,老太爺這一趟怕是回不來了,整好了,到了那邊,我和大爺就能好好伺候他們兩老,六姑娘好好兒的活,有些人想讓我們絕了,可我偏不信。”
項大奶奶深深看著項詅,說了一句話。“小心三姨娘,老太爺這一生怕是要毀在這個女人手裏了,項家怕是要毀在這個女人手裏了……”
將匣子交到項詅手中,用力抓著她的手。“六姑娘,讓我再看一眼雲兒。”
項詅見她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心知再無回瞏,忙叫了項紹雲來看項大奶奶最後一眼,才回神間,項紹雲抱著項大奶奶哭得聲撕心裂肺般。
項詅抱著這個幼年便失了雙親的孩子,從未有過的無助包圍了她,屋中人均哭出聲響,項詅默默的囑咐了賀媽媽。“給賀府報喪吧。”吩咐完,用力拉開項紹雲,不管他嘶喊著要母親,摟著他離了床邊,兩人看著賀媽媽一邊用帕子試著眼淚,一邊幫項大奶奶洗麵淨身換上壽衣。
丫鬟婆子們將屋中有顏色的東西全都換下,掛上白布帷幡。項詅看著這個還是花信年紀的女人,還記得那次自己醒來,床邊就是她,就像母親一樣哄著自己喝藥,笑眯眯的說。“六姑娘用藥吧,若不然,雲兒可是要笑話你這個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