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薊出發如果不走官道那麼抵達趙國邊境尚須二十日,由於公子稷負傷在身因此隊伍行進的速度愈發緩慢,每日隻能走走停停盡量避開人流來往之處,白起一路上情緒低落,精神萎靡。
“起,過來說話,”公子稷示意車隊慢行讓白起騎馬來到身前。
“公子有何吩咐?”白起雖然從命,但目光中布滿焦慮,他們即使近在咫尺,可各自的心卻遠隔天涯,飛燕本想策馬上前想寬慰幾句,卻被公子稷伸手攔在數丈之外,隻能遠遠望著他倆孤寂的身影。
“你心中有疑惑?”公子稷讓白起上車後,盯著他蒼白的麵容說道:“你我之間不必吞吞吐吐。”
白起終於忍不住質問道,“敢問公子,在燕國王宮的刺客究竟是誰?”
公子稷沉默片刻後,從懷中掏出一封書簡幽幽說道:“看來有些事情也瞞不住,其實鍾離劍就是那名刺客,而且他執行的任務是死計,恐怕斷無生還的可能。”說罷,將書簡遞給白起,“這是他離別前給你留下的書信,我從未翻閱過,你可自行查看。”
白起聽到真相後頓覺五雷轟頂,頭暈目眩,堂堂七尺男兒再也止不住眼中噴湧而出的淚水,原來那夜的噩夢不曾想真的變成現實,而鍾大哥早已和他陰陽永隔,甚至連最後一麵都未能見到。
“你想罵就罵吧,”公子稷見白起怒目而視雙拳緊握,搖搖頭幽幽說道:“但你可知道我的苦衷,現在秦國朝野混亂不堪諸國又在暗中虎視眈眈,我的肩膀上擔著的何止千萬條性命?再說我也是以身試險才勉強脫離燕國的控製。”
“公子的命是命,鍾大哥的命就不是命嘛?”白起咬牙冷冷說道:“不管您得理由多麼冠冠冕堂皇,實際上您就是把大家當成是棋子,一旦失去作用恐怕您會毫不猶豫的將我們舍棄掉吧。”
“隨你怎麼說,”公子稷閉上眼睛揉著鼓脹的太陽穴,他盡力克製住內心激蕩的情緒,畢竟身為秦國的大公子還未有人敢對他如此放肆。
“那把匕首又是怎麼回事?”白起見公子稷有些惱羞成怒,仍然心下一橫繼續逼問道,“莫非樂毅也是您的同謀?”
“他隻是意外,”公子稷無力的靠在車上淡淡說道:“不過此人將做了手腳的匕首順勢帶走倒也幫了大忙,否則燕王一旦察覺有詐定會派飛騎前來捉拿我們。”
“原來我像個傻子被你們玩弄於鼓掌間,”白起將書簡塞進長袍中,紅著眼睛聲音哽咽道,“可憐鍾大哥為您去白白送死,誰知下次又會不會輪到我呢?”
“我也不知道,”公子稷聳聳肩頭語氣平靜道,“也許再遇到生死關頭,我也會讓你去送死,因為這就是命···。”
“命?”白起冷笑著回道,“可惜老子從不信命,如果命若天定,我也要破了這個天!”
“起,那你還願意追隨我嘛?”公子稷迎著白起倔強的目光,他若有所思道,“這條路上你我都不可能再回頭,而我也不知道它的盡頭究竟在何方。”
“道不同,不相為謀,”白起深吸幾口氣將懷中的玉石扔回給公子稷,抱拳朗聲道,“我們就此別過,您去做天下的霸主,而我隻想追求平靜祥和的生活。”
公子稷盯著他目光深邃的說道:“這玉我先替你保管著,你可以帶飛燕一同離開,畢竟她跟在我身邊也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白起頭也不回的跳下車走到飛燕馬前牽住韁繩問道,“願意和我離開這裏嘛?”
飛燕臉色微變瞪著眼睛説道:“危難之際你竟要棄公子而去,這豈是大丈夫所為。”
“大丈夫?”
白起苦笑著抬頭仰望蔚藍的天際,他抽動的嘴角上掛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天地之大竟然沒有他半分容身之處,若是拋開“白起”這個虛假的身份,他還能去往何處尋找內心中真正的庇護所呢?
趙國的騎士見白起翻身上馬意欲脫離隊伍,頓時將他團團圍住喝道,“公子!此人若是自行離開恐怕會泄露我們的行蹤,不如就地處決以絕後患。”
公子稷在車內聽聞此言卻沉默不語,倒是旁邊的牽馬老者嚷道,“大人,他不是您的心腹之人嘛?為何您不說話呢?”
趙括見趙武靈王又生愛才之心不忍誅殺白起,心中暗道:若是讓這小子走脫日後定將是我國心頭大患,於是趙括說道:“既然白起執意要走,那便不再和我們是同路之人,”接著他抽出長劍抵住白起胸口冷冷道,“而隻有死人才能守住公子行蹤的秘密。”
老者見趙括竟然拔劍相向頓時狠狠瞪了眼,不過他卻及時的扭頭不看趙武靈王,畢竟身為謀臣首先要考慮的是本國的利益,就算讓天下人唾罵他趁人之危,趙括也毫不在乎。
哎,難道真是報應不爽,我竟然要被趙括給砍死?白起鎮定心神後傲然挺胸迎著趙括的長劍,即便命懸一線而他的眼中卻沒有半分害怕,淡淡說道:“老子皮厚,要動手的話就麻利點!”
“放他走!”
千鈞一發之際,公子稷終於在車內幽幽說道:“起是不會出賣我的,隨他去吧···”公子的一席話讓暗扣住飛刀的飛燕長籲口冷氣,看到白起能夠安然無恙離開,她也不會和趙國這幫家夥撕破臉皮大鬧一番,可她又不能離開公子身邊,因此隻能無奈的用目光望著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