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是不敢相信。
那個男人會死。
尼達姆，無人能夠稱呼其姓的魔王。
Part.Ⅰ
護理泉水的液體感受我體內散發的熱量逐漸沸騰，我慢慢張開眼。
這是我的手，我的腳，我的身體。
還很新鮮，沒有壞。
“拉斯大人，施米特恩陛下召見。”
“知道了。”我從水池伸出手臂攀上龍涎岩鋪築的石台。正要拿過衣物著裝，縮了下手指，我稍微提聲。
“除我以外龍帝陛下還有沒有召喚其他人？”
門外的宮廷侍女作出了肯定的答複。
“是的。另外還有莫爾斯和洛希兩位騎士大人被同時傳見。”
果然。是他們兩個的話……
丟下白金鑲邊的騎士禮服，我套上一件墨黑的便衣裝作沒有聽到身後提醒我舉止莊重的叫喚。
匆忙推開鏤花的理石門，我露出顯眼的笑臉。
“莫爾斯，洛希，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單腿屈膝的褐發少年首先站起了身。
“就今天早上。聽說你受傷了，還有奧德……”
同時，發眸呈現一種湖藻綠我們長相精致的同伴向我瞪一下眼。
“拉斯，你還沒有向施米特恩陛下行禮呢！——莫爾斯你也是，快點跪下！”
抬一下臉孔，我又俯下頭去一角白發搭在額前，恭敬地輕聲。
“失禮了，龍帝陛下。”
長相猶一種年輕趨勢的青年男子也並不是極度端崇的長袍加身，他優雅地雙腿交疊，自然俯視而不知吝嗇地顯出幾乎叫皇城內所有宮廷侍女同時包括侍從叫人怦然心動的俊美麵龐來。
“拉斯，傷好得怎麼樣了？”
“已經痊愈了，沒有一點損傷，陛下。”
“那就好。”鬆一口氣，然後男子輕微地黯淡下神色，“莫爾斯，洛希。很遺憾要由我來宣布這個噩耗。龍炎騎士奧德經過數天的深度昏迷，就在你們回來以前，已經醫療官宣布死亡。我很抱歉。”
兩名少年同時一陣失神的無語。
“竟、竟然又死了！雖然我不喜歡這個人——龍炎騎士這個稱號難道說遭到詛咒了嗎？”心直口快的褐發在瞥見美貌同伴的臉色後，無奈地聳一下肩。
“沒辦法，盡管這種說法對死者不敬。可是奧德那個家夥確實很討厭。而且別忘了，那個人還特別喜歡欺負拉斯，整天嘲笑說長得像未發育完全的——呃！”
在少年來不及掩口，我陰笑兩聲輕手輕腳扣上比我高出至少一個個頭的肩膀。
“沒關係，莫爾斯，繼續說。我不會跟個死人計較。”
對方搖一條小手絹趕緊彎下身討饒：“哦，拉斯大人！我知道錯了！”
“嗬嗬。”上位者傳來一聲愉悅的輕笑。
“不要在施米特恩陛下麵前失禮！”妖精樣美貌與身份的恭謹少年連忙拉扯褐發同伴的衣角，更不忘一把拽下我的手臂。
“很痛耶，洛希，你太用力了。”
我為自己謀求正當的權利隻不過換來一記白眼。隻好轉移目標把視線掠向正前方。
“那麼龍帝陛下特地召見我們其餘三位龍痕騎士究竟……應該不是隻為了死一個龍炎……”
這世上最高貴的龍單手托頜，臉上有一絲微妙的表情。
“魔王尼達姆的傳聞，你們已經聽說了嗎？”
“啊。”我也挑一下眉頭，“真是叫人吃驚。那種男人竟然這麼隨便就死了。簡直——”
“尼達姆的屍體經由我和妖精國度的陛下還有羅多土地的那位王上驗證並且確認無誤。隻不過要說他確切死亡似乎還言之過早……”
嗯？我總算聽出一點興趣，和兩位專注的同伴交換一個眼色，我深深俯下臉去加上一分的試探。
“龍帝陛下的意思？”
青年似乎沒有聽我說話，白皙而細嫩的手指捏出一道刻印來思索某一種不解的難題。
“龍帝陛下？”我不得不發出一聲疑惑。
“啊！”目光重新凝注在我的麵孔，青年微笑的表情十分柔和。
“經過我們三位協商，魔王尼達姆結晶化的屍體由三方麵同時保管。我希望你們三位能夠到羅多的土地取來魔王的首級。由地位僅次於皇城的政務官最為崇高的龍痕騎士前往，也算是我們對羅多王上的尊重。”
“了解。”我隨意的話聲與另兩道恭順的遵令還是顯得非常突兀。又被瞪了，真傷腦筋。
“那麼我們就……”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企圖，龍族的王者先我一步發出了下一個邀約。
“請你們兩位先行退下。拉斯，你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嗎？”
兩份好奇的視線投來，我搖首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少年相攜的身影隱沒於精致龍紋的懸柱。
我收回遺落的目光抬頭便猛一下後退，青年早已走下王座俯近他俊秀的臉孔。
“嗬嗬，拉斯好像長高了一點呢！”
不動聲色地壓抑下眉蹙，我擼過濕發嘀咕一聲。
“大概是因為這個身體的關係。真是的，又不是我想長成這樣的。”
“沒關係，雖然稍微……唔，矮了一點。不過拉斯很漂亮呢！”青年露出安撫的口吻。
這個人……大概完全無視於自己的長相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怎麼樣？治療過後這個身體還習慣嗎？有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沒有問題，完全可以使用。”
“那就好。他露出寬慰的笑臉，殺傷力相當驚人。
“其實，這次讓你和莫爾斯還有洛希一道出去還有件事。龍炎騎士的位置不能空缺，我想這一次，由你來決定人選比較好。如果身位同伴的你們四人合不來的話，大概也是件傷腦筋的事情吧。”
由我……來選……
嘻。我勾一下唇。
“這樣真的可以嗎？龍帝陛下。莫爾斯說得沒錯。龍炎騎士可是一個受到詛咒的身份！再去找的話也不過是多死一個人而已——”
“拉斯。”青年的手突兀自然地下垂摸上我的臉頰，說：“我很抱歉。”
一個短暫的凝固符號，我還是撇開了他的碰觸。
“幹嘛突然說對不起，莫名其妙。”
“拉斯！”
在我幾乎踏出尊貴的龍耀濃厚覆蓋的房間，青年又一次叫住了我。
動人而沉靜的臉孔，放大了距離感。
“我的名字叫施米特恩。”
他說。
在渾然一種金黃稍稍圓柔內含的光澤，這個人曾向我伸出手，說。
“我的名字叫施米特恩。”
太刺眼了！
我懷疑過這世上有何種生物可以抗拒龍帝的氣息。
不悅地挑眉我向後甩一下手。
“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Part.Ⅱ
黑色等身長的衣袍質地滑潤又一樣適度反彈傷害的韌勁。作為首席龍痕騎士團的統一著裝，可以說製作得相當考究。
開在左側襟的單扣，腰身緊束。下圍則是中線開敞的寬幅衣擺，走動間流動的風暢。絲毫不影響騎士團的行動力。
內裏收身的衣褲，束腿的中長皮靴。
聯體化的線條感可以完美呈現其主人修長的身姿。
——以上出自宮廷內務官兼服飾設計者極度自戀之口。
至於底黑的長袍適度的位置灑上點白的碎竹則隸屬於我本人的偏好。
黑發黑眼隻額前一角抹白，我視線滑開鏡中的少年。
隻能說少年，除此實在找不到任何大齡化的形容。
成為龍痕騎士即放棄原有種族的那一時刻，外貌體征便會被完全定格。這當然很好理解。無論如何，龍族是這幾片已知大陸上最長壽的種族之一。
原先便是妖精，少年樣貌實際年齡二百有餘的洛希，還有人類的莫爾斯，從外表看來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這一點叫我很不滿意。
雖然不情願，但是靜止十四五歲的稚嫩麵孔就算擺出惡意的眼神也產生不了恐嚇性的威嚴。
成長的痕跡非常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