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2)

他的父親於是急忙分辯:“此‘龔合國’,非彼‘共和國’……”可話沒說完,疾風暴雨般的拳頭和巴掌早已落下來,打得他麻稈一樣的身體東倒西歪,之後則是一陣高過一陣的聲浪:“打倒……打倒……”

他的父親體質本來就弱,哪經得住這些陣勢,身體很快就垮下來,先是肋骨被人用腳踹斷了幾根,稍稍深呼吸便覺得胸部疼痛難忍,繼之則高燒不退,滿嘴胡言亂語,最後竟奄奄一息了。他那時還小,就聽母親趁著父親臨終前還清醒的當兒和他商量:“你看,是不是將娃兒的名字改了?”他的父親那時說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但還是勉力搖搖頭,語氣堅定地說:“不,不要!他們可以——打倒我,但他們以後,打不倒——咱們的兒子的。我倒想看看,啊,他們今後誰敢喊——打倒‘龔合國’!此‘龔合國’,非彼‘共和國’,此‘龔合國’——也就是彼——”由於激動,他大口喘起來,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又道,“……後悔呀,我真是後悔……沒早些將我的名字改成——‘龔攙黨’——我攙著黨、扶著黨走,還不行嗎?那樣,他們——還敢再扯著嗓子喊——打倒我嗎?啊?!”仿佛為了加重語氣,他還伸出枯瘦的手臂在胸前晃了晃。

後來,他也讓龔合國站到床跟前,拉著他的手,斷斷續續地囑咐道:“兒子,記住,你爹是為——你這個‘龔合國’——獻身——不,捐軀的……我死得其所。龍尾村的朱瞎子算過,你這名字很——很吉利,很金貴的,是上——上簽,將來還會名揚四海。這你還不懂,長大了就——會明白。記住,朱瞎子說過,你就是太黑了點,以後還會越來越黑,並且會黑裏透紅,隻是千萬——心別黑!你這名字,也沒人能——打倒的,更沒人敢——打倒,除非——你自己——打倒自己……”

“你的腦袋,配上我的名字,會咋樣?”說完他名字的來曆,龔合國忽然歪起頭問我。

我便把這看成是好朋友間表達友誼和情感的一種特別的方式,尤其他那雙關公式的丹鳳眼,張飛式的微翹的眉毛也總讓我聯想到三國時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故事……於是,我也就大言不慚地說:“那還用說,珠聯璧合唄。”這樣,我與龔合國便越走越近了。命運有時真有意思,好像有意眷顧我們似的,爾後竟將我倆分到了同一個連隊,而且是同一個班——炮兵八師二十四團三營七連偵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