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奔喪(1 / 2)

道光五年的冬季仿佛來得格外匆促,十月初便紛紛揚揚接連下了兩場大雪。

晨光中,五輛馬車在京郊外踏雪前行,清脆的馬蹄聲和著車輪的“咯吱”聲,一路向北駛去。馬車車廂用青花幔布包得嚴嚴實實,素淨卻不失大氣,看著便知乘載的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家眷。

雨寧緊緊捧著手爐靠坐在車廂裏,縱然絮了棉花的幔布遮得嚴實,卻依然擋不住外麵逼人的寒氣。昨日刑部員外郎花郎阿大人府裏接到盛京老家的報信,大夫人的額娘突發惡疾過世,花郎阿大人連夜安排馬車,第二天天剛亮便帶著傷心欲絕的大夫人和嫡出的一兒一女趕赴盛京舅家奔喪。

“小姐,別睡著了,仔細凍著。”丫鬟拈春接過雨寧的手爐,熟練地打開爐蓋添上木炭,吹燃後熄了明火,用麻布圍上,碰給了雨寧。

雨寧其實並未睡意,昨日接到外祖母喪報,母親痛心之極而暈倒在地,使她又驚又痛,她心裏憂心這前一輛馬車裏的母親,思緒飄向了盛京舅家。自打五歲離開盛京,跟隨父親到京城赴任,這九年間她沒有再回過盛京,外祖母的形象在她心裏已經模糊,但突然接到噩耗,雨寧也是覺得心底的哀傷,這也許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吧!

雨寧微閉雙眸,長長的睫毛在如骨瓷般潔白的肌膚村托下,愈發顯得濃密,閨閣樣式的發髻上插了一支白色絹花,身著月白的狐皮緞袍加上素白的披風,象極了一朵水中的白蓮花。拈春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姐,生怕她睡著後打翻手爐燙了手。拈春五歲那年被賣到花府,七歲開始就照顧雨寧,在拈春心裏,小姐既是主子也是妹妹。

“攬月,水燒開沒有?”拈春向車廂外喊去。

門簾一撩,一個小臉凍得通紅的丫鬟捧著水壺進了車廂:“這天也太冷了,燒了半個時辰,才開了這半壺。”

拈春接過水壺,邊沏茶邊囑咐攬月:“這剩下的熱水,你也沏上一杯,熱熱地喝了,免得凍壞了身子,我還得伺候你。”說罷,把茶水遞給了雨寧,服侍喝了半杯。

攬月吐了吐舌頭道:“還是姐姐疼我,姐姐你也喝一口吧,等下一壺水,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煮開呢。”

雨寧喝了熱茶似乎就有了精神,直起身子掀開馬車的窗簾子向外瞧,隻見茫茫一片枯樹林矗立在雪地中,冷氣直往車廂裏鑽,冷得雨寧打了個哆嗦。拈春見狀立馬放下了窗簾,將手爐放回雨寧手中。

“拈春,你去前麵的馬車瞧瞧夫人,問身體可支撐得住?”雨寧吩咐道。

“是!小姐。”拈春一打門簾就鑽出了馬車。

一旁的攬月哈著手道:“小姐,夫人和老爺在一起,不會有事的。方才車夫說,後日傍晚時分我們便能到盛京了。”

“攬月,我記得你雙親也在盛京,這次喪儀完後,你也回家看看吧。”

攬月激動地捂住嘴,百感交集快要哭出來了。她和小姐同歲,八歲那年家貧難以維係,被父母賣到花府,本以為此生都不能再見到父母了,沒想到小姐如此體恤她,自然心裏感激不已。

“快停車!……”外麵傳來拈春的呼喊,打頭的馬車嘎然而停,車裏的人一個踉蹌。後麵四輛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攬月立馬跳下馬車,看到老爺和少爺都已經下車,拈春手指路邊,氣喘籲籲地向老爺報告:“老爺,有人在雪地裏凍僵了!”花郎阿大人聽聞,帶著管家寧福走到路邊,隻見一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躺在雪地裏,也未知生死。寧福上前一探鼻息,回話道:“老爺,此人凍僵了,尚有一口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