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遇岐’是一個令人唏噓不已,細思之下終於淚流滿麵、淒涼悲愴的典故。從我們降生在世間——不管出身與際遇如何,從來沒有人能夠遊離於此範疇之外——進而長大成人到漸漸老去;在細細體味則極其漫長而驀然回首卻無比短暫的一生之中,我們每一個人都從來不乏同行者。人生之路酸甜苦辣、離合悲歡,我們分分合合、來來去去;總在渾然不覺或是力盡而棄之中繼續前行,你我即無法拒絕也無力挽留。終於有一天我們發現原來出生與死亡自己都是孤身一人,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岔路口,自己都是如此的孤獨、寂寞·······
“師尊,您、您說什麼?!”燕丹完全傻了。
“老夫!我——魏無忌——”魏無忌聲音平和卻字字雷霆,震得燕丹魂飛魄散,“就是那個辜負了荊軻少俠的懦夫······”
“師尊!!!”淩雲子、徐無越、解枚、尹冠等人叫道,聲音沉痛而驚愕。
“不,各位!我魏無忌就是那個負心人······”
“在下以為,就算當年是師尊沒有赴約,那也是出於無奈——”長魚尊試圖為魏無忌解圍。
“不,孩子——不管出於年齡還是感情,我都希望這樣稱呼你們——確實是我主動放棄刺秦計劃,雖然曾經發下毒誓,但是老夫還是選擇了退出;就算荊少俠死而複生,以至於此刻就站在老夫麵前,我還是這麼說!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必要逃避。坦率地說出實情,才是對於逝者最好的安慰······”
“為什麼?師尊?!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燕丹撲倒在魏無忌腳下,頓足捶胸地發作道。
“因為責任——不容推辭的責任!”魏無忌長歎一聲,淚光隱隱。
“責任?”淩雲子喃喃地重複道。
“老夫此生,經曆了太多太多的悲歡離合,驚濤駭浪;數不清的英才賢士走進又離開我的生命,恍若隔世。但是,從來沒有人向他那樣對我產生如此重大的影響,以至於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翩翩少年引領耄耋老人走進新生命,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動?”
“他是誰?”鬼使鍾子陌問道。
“當今之士,兩大少年英才橫空出世,冠絕天下。他們一文一武,雙壁生輝;武學天賦與造詣,公輸玉龍古今無二,卓爾不群;而文化奇才便是我墨家曾經的巨子公孫角,才華橫溢,參天悟地。隻可惜天妒英才,這兩位都已經不在人世!老夫斷言,如果公孫角不死,墨家乃至整個百家,都將迎來飛躍性的發展······”
“那麼,在荊軻刺秦這一事件之中,巨子公孫角到底發揮了什麼樣的作用呢?”柳下鈞問道。
“整個事件,還得從荊軻夜闖墨家總壇開始說起。當年,荊軻也是江湖之上數一數二的高手;雖然素未謀麵,但是對於這個年輕人,老朽還是有所耳聞的。但是,在那個風清月朗的深夜,當他帶著燕國的宮廷高手前來造訪,還是令人頗感意外。
“‘拜見巨子!’一見麵,荊軻便對著老朽深施一禮,‘晚輩有禮。’‘不,少俠,這位才是我們墨家的巨子。’角兒繼承巨子之位已經數年,在江湖之上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荊軻的所作所為,一定另有深意。果然,荊軻微微一笑,甚至沒有正眼看角兒,順勢說道,‘既然如此,晚輩便方便邀請前輩做一番大事業了。’這句話鋒芒畢露,而且對於角兒是一個很大的傷害。但是,角兒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相反,似乎對於荊軻口中的大事業很感興趣。於是,角兒說道,‘荊大俠請坐,獻茶。’荊軻落座,同時示意手下人放下禮品,悉數退下。角兒回頭看了我一眼,便讓白銀四少和大家退下;於是,現場隻剩下我們三人。但是,荊軻一開口就把老朽鎮住了,‘前輩!荊軻此番到來,是為了邀請您和在下聯手刺殺暴君嬴政,揚名立萬!’。他的聲音很輕,卻把老夫嚇得一下子便站了起來,‘你說什麼?!’我大叫道。但是,荊軻還未開口,角兒卻站起身來,‘師尊,徒兒有事,暫且告辭!’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隻剩下我和荊軻四目相對。一時無語。
“‘怎麼,巨子怕了?’荊軻的語氣充滿了不屑。實際上,老夫也以為這個驚天計劃嚇到了角兒,便隨口說道,‘別管他,少俠請繼續。’於是,荊軻便和盤說出了自己的使命和燕國的詳細計劃,直到天明才離去。其實,刺殺秦王一直是老夫多年以來的夢想,從昭襄王到孝文王再到莊襄王,老夫一直在等待甚至找尋著機會。現在,手刃暴君的機會前所未有的好,而太子的計劃又是如此完美無缺;老夫相信,為天下人除害終於從可能變為了現實。於是,我難掩激動之情,坐在那裏細細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