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
那聲音長久長久的回蕩在山穀,回蕩在這一天一地的蒼穹裏,而那被呼喚的人,卻再也聽不到了,聽不到了……
吳笑緊緊的抱著黑蛋,嘴裏不斷的叫著那個名字,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雲溪,雲溪,雲溪,雲溪……吳笑知道,自己不能死,再悲痛也不能死,因為雲溪最後嘴動了動,是對了自己說了三個字。也是吳笑生命中無法承受的那麼沉重卻必須承擔的三個字。
活,下,去。
黑蛋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他隻能抱著吳笑,輕輕的叫著,吳老師,吳老師……吳笑輕輕的回複,不要怕,不要怕,老師們,在這裏,我們,都在這裏……
雲溪,雲溪,我們在一起對不對?雲溪,雲溪,這是個夢對不對,夢醒了,你還會吻著我的嘴唇,為我彈鋼琴,給我煲湯,對不對。雲溪,雲溪,你是個淘氣鬼,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你一定還有別的逃生方法對不對,等我回到學校,你會坐在花園旁等我,對不對。我們還會接吻,我們還會手牽手,還會在你的小屋,纏綿整個晚上,對不對。雲溪,你是個天使,你是不是展開翅膀飛了,你飛到堤壩上,找人來救我對不對,雲溪,你還活著,你不會死,這都是夢,對不對……對不對啊,雲溪,回答我的啊,雲溪,對不對啊……
雲溪,我們還要去維也納,還要去威尼斯,我還會帶你去溫哥華,去日本,我們最後還會回來,在這裏隱居,我們說好了,不是嗎?雲溪,雲溪,為什麼,為什麼,我卻夢到了,我失去了你,為什麼……
……
等到傍晚,第一架衝鋒舟終於來到了吳笑和黑蛋的身邊。吳笑緊緊的抱著黑蛋,仿佛抱著一種責任,一種督促著自己活下去,不放棄的希望。吳笑伸手指了指遠處的雲溪被水浪卷走的方向,沙啞的嘶叫,去救救他,我求求你們,我的戀人,我一生唯一的他,求求你們去救他……說完,吳笑就陷入了黑暗。
夢中,滿滿的都是雲溪的身影,吳笑伸手想拉住他,卻怎麼也拉不住,雲溪對吳笑微笑,展開翅膀,飛走了,臨走前,對吳笑說,笑,活下去,為了我,活下去。
笑終於驚醒,許多孩子們在他的床前,就像那次,他受傷醒來,病房裏,那一屋子的人。他向後尋找著,希冀著,在人群的最後麵,有他的天使,在對他微笑。人群的最後麵,是正在低頭哭泣的黑蛋,他的手裏,還抱著另外一樣東西,那是雲溪的電子琴,沾滿了泥土,已經有些七零八落的,電子琴。吳笑伸手,小心翼翼的接過電子琴,仿佛抱著的是自己的戀人,輕輕的撫摸著每一個殘缺的琴鍵,就像雲溪日常擦拭他們一樣,一個一個,一個接著一個撫摸。上麵滿滿的,似乎還有著雲溪手指的溫度,還有著雲溪平時喜歡用的洗發水的味道,總是那麼清新,那麼自然,讓笑深深的沉醉。
一同過來的村長和許多大嬸哭著告訴笑,雲老師的遺體,一直都沒有找到,但是,雲老師已經不可能生還了,這樣的大水,連千分之一的希望也沒有。孩子們嗚嗚的哭成一片,他們不斷的叫著,雲老師,雲老師……吳笑聽著,仿佛聽著一則好笑的笑話,完全的事不關己,仿佛,離自己很遠。
“你們當然找不到他的遺體。”吳笑笑了,臉上是一種別樣的自豪和驕傲,“他是個天使,他展開了他的翅膀飛回了天上,你們怎麼可能會在人間找到他呢?”遠遠的看著窗外的天空,吳笑笑著。
屋子裏一靜,隨即是更大的哭聲,不論孩子們,還是在場的大人,都在哭。村裏的許多大人,都知道,吳老師和雲老師,是一對戀人,雖然他們並不能理解同性之間的戀愛,但是對於這麼般配的二人,他們都很真誠的抱以微笑,吳老師和雲老師,是兩個天使。此刻,聽到吳笑這麼說,都各自泣不成聲。
吳笑反而很平靜,他撫著手中的電子琴,淡淡的笑道,“聽說,所有的水都最後彙向大海,也許,他不是天使,他是來自深海的人魚,此刻的他,已經順著水,回到了他的故鄉。他是我的公主,我的,人魚公主……他怎麼會死呢,他隻是和我開玩笑,因為我做的太不好了,他生氣了,他就回到大海了……”
聽著吳笑不倫不類的話語,大人們麵麵相覷,他們以為,吳老師受打擊過大,精神失常了。他們趕緊把孩子們叫出去,自己也退了出去,讓吳笑,好好的休息。
放下手中的電子琴,扭頭一看,吳笑才注意到,旁邊床頭櫃上的,是雲溪的口琴,應該是他獲救的時候,放在衣袋裏的。吳笑輕輕的拿起口琴,放在唇邊,感受著上麵的味道,仿佛和雲溪的唇,重疊在了一起,就像從前,接吻那樣。吳笑拿著口琴,用對著嘴唇的那一麵,緩緩的掃過自己的額頭,麵頰,嘴唇,鼻梁,仿佛,是雲溪的唇,在親吻自己。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首不成調的曲子,那首,他們都喜歡的歌。吳笑輕輕的張嘴,感受著口琴上殘留的絲絲氣息,清唱。
沒必要回想剛剛下大雨的黃昏
此刻夜空隻有美麗的星辰
走過了甜酸各一半的旅程
我單薄的心才能變得豐盛
心會累愛會冷
這是感情必經的過程
隻是有人就放棄
也有人願意再等
等一個發現
等一個感動讓愛再沸騰
就算很在乎自尊
我們依賴彼此
不得不承認
放棄自由喜歡兩個人
綁住的兩個人
互不相讓還是相愛分享一生
不愛熱鬧喜歡兩個人
就我們兩個人
在浮動不安世界裏找到安穩
有時候關心就是交換一個眼神
撫慰就是暖暖緊緊的擁吻
疼愛是不講理也讓我幾分
體貼是偶而準你不像情人
心會累愛會冷
這是感情必經的過程
隻是有人就放棄
也有人願意再等
等一個發現
等一個感動讓愛再沸騰
就算很在乎自尊
我們依賴彼此
不得不承認
放棄自由喜歡兩個人
綁住的兩個人
互不相讓還是相愛分享一生
不愛熱鬧喜歡兩個人
就我們兩個人
在浮動不安世界裏找到安穩
雲溪啊,我在唱,你聽到了嗎?可是為什麼,現在卻沒有了你的伴奏呢?為什麼啊,雲溪,你聽到了嗎,就我們兩個人,才能在浮動不安的世界找到安慰,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拋下我,就這樣,飛走呢……
……
結束了一年的支教,笑回到了S市,一切沒有什麼改變。隻是去的時候,是兩個人,而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了笑,一個人。音大對雲溪做出了高度讚揚,還特許他入黨,一堆一堆的讚譽飛來,除了吳笑卻無人看到,雲溪父親,那一夜,白了的頭發。
用備用鑰匙打開雲溪小屋的大門,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看著眼前的一切,然而一切卻又物是人非,鋼琴還在,卻再也無人彈起,煲湯的鍋子,上麵落滿了灰塵,兩人一起買的枕頭,再也不會枕在他的主人身下,冰冷的被褥,笑想捂暖他,卻發現,再也暖和不起來了。笑拿走了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將小屋上鎖。聽著卡塔一聲,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隨著這聲音,徹底的,也被鎖了起來。笑向椋借了錢,買下了這個小屋,他要保持著這個小屋的樣子,就像那人仍在的時候一樣,永遠永遠。
揣著雲溪的口琴,吳笑走下樓,樓下,露正在等他。露結束了交換留學,聽說了笑的事情,她主動提出,陪著笑,去把和雲溪的約定,一一完成,去維也納,去威尼斯,帶著孩子們,上北京,看,升國旗。笑很感激,露笑了,說,笑,我知道,他會永遠的住在你的心裏,但,我要做我應該做的,這不是趁虛而入。
笑點點頭,他明白,明白露對他的的感情,就向雲溪放手的那一刻一樣,是那麼的真誠而純美。真愛,真情,都是值得讚頌的。
輕輕的握了握手中的口琴,笑抬頭看著天空,仿佛看到了有著白色雙翼的雲溪,飛在一片四葉三葉草的花田裏,正在對著自己微笑。雲溪,你是不是就像你的名字一樣,回歸了大海之後,化作了雲朵,化作了溪流,圍繞在我的身邊,無處不在,卻又讓我遍尋不著。雲溪,雲溪,哪片白雲是你?哪片溪流是你?我的雲溪……
笑對他說,雲溪,來,我們走,遵守約定,我帶你,去你想去的維也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