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1]半步之遙,光年之遠

兩個人的巧合,

總有一個人堅持,

回到原來的路,

住同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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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致遠的畫展選在了鋼筋水泥架構起的嶺南市。

嶺南市。一切形容繁華都市的詞語加諸其上都不為過,譬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譬如人聲鼎沸日新月異,再譬如八街九陌川流不息。金錢、權利、香車、美女,物質豐沛什麼都不缺的城市,卻獨獨差了為生活點睛的藝術氣息。當然,街頭巷尾也是有雕塑的,但那些雕塑在匆匆而過的忙人眼裏和垃圾桶其實並無二致。這是一座曾開過建築展、航空航天展、各種車展的城市。畫展當然也有過,卻總是難以成功,畫家們不想再來討冷眼,因此這座城一度色彩荒蕪。

而許致遠卻將出道展的地點選在了這裏,任誰勸都不肯聽。他說:“我喜歡熱鬧的地方。”篤定的,溫和的,無多餘語言的。隻陳懇的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他這樣的偏執,使得有心勸返的人隻剩兩個選擇,或放棄,或相信。

策劃人傅子聰深知那一定不是致遠的心聲,熱鬧同他合該是兩個極端,卻無從反駁,作為有職業操守兼講兄弟義氣的人,他能做的,不過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也許吧,蒼天不負有心人,也許吧,致遠是上帝最寵愛的幺兒,總之畫展得到了出人意料的成功。唯一的問題是,鮮花和掌聲都落在了空中,泛濫成災,而真正的主角許致遠不曾露上一麵。人們的好奇心湧出去,漫天漫地的尋找方向。顯然那位俊美的畫家比畫展本身更吸引人。

一天天過去,傅子聰耐不住撥了電話,語氣不善:“明天是最後一天,你來還是不來?”

“會去的。”

聞此子聰頗為高興,他有些後悔是否幾天前就該打這個電話:“我派人去邶海市接你?”

“謝謝,但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說致遠。”

“有事?”他問。

“不是什麼事兒。隻是沒想到你真挺厲害的,哥們我沒看錯人。”

致遠笑了笑,誠心實意:“全靠你策劃的好。”

“傻小子。”子聰也笑,“是全靠你自己的才氣啊。”

“我心裏有數。”

許致遠的名字是借著一次慈善拍賣會的風頭被眾所周知的。當時致遠的一幅油畫《最長的秋》被拍出了七位數的高價,作為一件油彩未幹的當代藝術品,價格高得令人咋舌,加上作者本是名不見經傳的研究生,因此一時間圈內圈外不人不曉。然則許致遠本人卻是極謙虛,把一切都歸功於“慈善”二字,他說是買家的善心,是合了時宜。

許致遠的謙虛在一定範圍內早是出了名的,這讓他也在一定範圍內是注定不受歡迎的。導師宋達常常為此發脾氣,致遠身上沒有半點狂妄氣質,作為搞藝術的人終難成大器,再有才華也得不到升華。而更多的人不像宋達那般了解許致遠,他們隻是不將他當作同類,因為謙虛在一部分人眼裏等同於世故、圓滑,謙虛的後麵是個虛。虛,是為不實。

對此致遠並不介意,一笑置之的態度都不屑於表示,藝術原本就不是為了紮堆而存在。被孤立正合他意,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不湊熱鬧,他喜歡一個人。

不湊熱鬧的許致遠在畫展閉幕的這一天,終於來了,像春風一般悄然。在展廳中和參觀者一起從一幅畫看到另一幅畫。傅子聰遠遠的便從人群中將他認了出來,即便是在男人眼裏,致遠也是個天生出眾的角色。隻是文字報道裏沉靜內斂的青年畫家,分明還是個大男孩,禮貌幹淨,甚至單從背影來講說他是高中生也必定會有人信的。僅除了他深邃的目光,總那麼攝人,是屬於男人的性感方式。

傅子聰走到致遠麵前,揶揄道:“就這麼偷偷的來一下?”

致遠想了想,認真的問:“要不我買一幅畫走?”

“臭小子。”子聰笑得爽朗極了,“掏錢包吧。”

致遠當真掏口袋遞了過去:“給你。”

“先擱我這裏,晚上就用它買酒單了,隻當是你該請的。此外,有許多記者想要采訪你,要不你挑兩家合意的?時間上我來安排。”子聰想囑咐的話還有很多,但見致遠的目光忽然一閃,飄去很遠。他扭頭順著尋了尋,問,“見到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