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岸,曉風殘月。夜還明亮,半月照映之下,長江邊的一個小樹林裏,跌跌撞撞的走著一群人,看模樣頗為狼狽,正是護送王世維入天京的四萬一行人。
原來眾人上船後,看著四萬如喪考妣的模樣,大家本來還想安慰安慰四萬。但是沒幾下船到了江麵深處,水下暗流揣動,小船竟如開水鍋裏的餃子似得,顛簸不已。三燕兒勉強給四萬包紮了一下手,看了下無大礙。但看四萬的神色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如行屍走肉一般,不免心疼,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這時船身晃動越來越厲害,龍潭幫的幾個船工奮力掌舵,王世維和眾殺手死死把住船幫子,免得自己從船上飛出去,饒是王世維號稱識水性不暈船,也吐了個天昏地暗。
四萬雙手緊緊的摳住船板坐在船板上,目光卻是呆滯的,三燕兒給他包紮手的時候也不動彈,低著頭隻是盯著自己的肚子看,神情說不出的落寂。船身顛簸,使他也產生了強烈的生理反應,惡心欲嘔,隻是他吐的時候也不把頭換個方向,哇的一聲,把些穢物吐的自己滿襟都是。
王世維比起這些旱鴨子還好些。四萬的遭遇看在眼裏,歸根結底是為保護自己而導致,內心十分愧疚,雖然事情不是自己能控製住的,但固有的文人習氣,喜歡把責任攬在自家身上。便想安慰安慰四萬,勉強爬到四萬跟前,拍了下四萬大腿說道:“楊兄弟,沒事吧。”
四萬低著頭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王世維還想說些什麼,船隻一個跟鬥拔起,便隻能顧著自己抓穩了,隻聽著大哥等眾人吱哇亂叫,船身在天上不知翻了幾個個,吧唧一聲又掉落下來,天可憐見還是大頭朝上的。大夥連大喘氣的勁都沒了,隻求別把命搭進去。隻剩幾個船工拚了命的劃船。
船終於靠了岸。眾人七手八腳的爬上了岸,渾身都濕透了,個個躺在地上不住的喘氣。幾個船工把舵一扳,便要原路折回。
隻有王世維勉強還能站的起來,見船隻要返回,喊道:“你們還回去幹什麼啊?大順不會放過你們的。”
帶頭的船工向王世維拱了下手,喊道:“把王公子安全送到大義國境,兄弟們的任務就完成了,我們哥幾個生與龍潭幫,長於龍潭幫,說不得,還要回去死在龍潭幫的。王公子,眾位大俠,多保重了。”說罷,竟是頭也不回的擺船而去。
明知大順絕對會報複龍潭幫,此回必死,但眾船工還是義無反顧的要回去。大家不免對幾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船工生出了幾分尊敬。王世維看著船隻的背影漸行漸遠,船上的人影已經模糊不清了,對著船隻遠去的方向深深一揖,聲音低的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多保重。”
大夥躺在地上,久久不願起身,為接下來的行程積攢些體力。
二萬喘著粗氣,對著天空伸出食中二指,擺了個手勢。
“什麼玩意。”五萬罵道:“你還有心情慶祝勝利啊?”
“倆趟了。”二萬盯著自己的手指,有氣無力道:“這條水路老子活活走了倆趟了,以後殺了我也不走這條線了。”
四萬翻身而起,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聲音低沉道:“開路。”
大夥罵罵咧咧的紛紛翻身起來,攙扶著上路。由於大家衣服都濕透了,不免有些狼狽,三燕兒的衣服更是緊緊貼在身上,凸顯出玲瓏的曲線來。換在平時,這幫流氓還不把眼珠子瞪出來,但這會兒實在是沒勁了,也實在是沒那個心思了。
四萬一身不吭的走在眾人前頭,腳步飛快。不一會兒,三燕兒和王世維便有些跟不住了,走得很吃力。小六趕忙一把上去,扶住了三燕兒,王世維沒人管,自己咬牙跟著。三萬和大哥是走在眾人最後麵的,倆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深深的擔憂。路才剛開始,四萬什麼時候才能從打擊中走出來。
要知道,當年二餅是怎麼死的。四萬是二餅帶出來的,性格也最像二餅,大家不免也擔心四萬重蹈二餅的覆轍,鑽進感情的死胡同裏拔不出來。
走了一會兒,五萬不幹了,罵道:“四毛驢,走這麼快搶棺材去啊,慢點兒行不行。”
四萬仿佛沒聽見一樣,頭也不回,走路的速度沒有絲毫變化。
“不就是個娘們兒嘛,至於嗎?”五萬繼續罵道:“你行不行啊,不就失個戀嗎?讓甩一次就成這幾吧樣了,還他瑪是不是個男人。”
四萬身形陡然一凝,腳步放緩了許多,卻是變得更沉重了。大哥讓唬了一跳,趕忙站到五萬跟前,低聲喝道:“搞什麼搞,別說了。”
“不行,我一定要說。”五萬絲毫不讓,繼續道:“老四,你他瑪算什麼東西,一個過了今天沒明天的倒黴殺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人家木南嗎?別以為送你幾把劍就怎麼怎麼地了,人家壓根就是拿你當傻小子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