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馬擴所猜想的那樣,金軍內部的確出了一個不小的問題。具體是什麼事呐? 這還要從昨日下午說起。
大宋河東路前屬地石嶺關,十二月二十日夜。
“太子妃可是好了些?”
“方才喝了幾個郎中合開的藥,才發了場汗。聽隨行的侍女說已經退燒了。”
“ 如此最好,如若不是,就把那幾個老家夥的腦袋剁了,還能省些糧食什麼的。文淵,你現在下去吩咐下麵的廚子弄些可口的小菜,一會太子妃醒了,就派人端進去。”
“是,大帥,下官這就去辦。”
看著將文淵推門出去後,宗翰長長的出了口氣。太子妃的傷寒病情總算是好了些,可整個西路大軍的推進計劃受到的影響就好象太大了點。不過這比起太子妃的安危來說,已經顯得微不足道了,倘若這次太子妃出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那麼自己就去負罪自裁了。
看著案頭跳躍閃爍的紅燭,宗翰的思緒又回到了四年前,初見太子妃的時候來,那是在秋季宰割牛羊的時候,按照漢人的說法也就是秋分前後,當時自己陪在先帝武元皇帝(完顏阿骨打)在漠東連夜追繳隨遼天祚帝竄入大漠的前遼餘孽,在茫茫大漠中,兩萬人馬是整整追了八天八夜,但還是沒有追上遼狗的大部隊,就在大軍人困馬乏準備退兵之時,突然天降暴雨,泛濫的雨水灌滿了那些隱蔽在沙丘下的地下河,夷平了所有突出的沙丘,什麼都消失了,就連那些土民都找不出到底應該如何走才能走出這片沙漠。萬般無奈之下,武元皇帝隻得下令就地紮營等待雨停,可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天,隨軍的糧草具以告罄,所有的人都以為此即是死絕之地了。整個大營裏的士氣已經變得頹落起來,各種流言也開始在每個牛皮帳篷間流傳起來。而且幾個新附部落的頭領也開始暗地裏埋怨起先帝沒有接受先前的建議,就在這雨季裏貿然出兵,害得大軍身處險境。兵變的暗流一觸即發。
“稟皇上,的牛術鋝,還有那個新降的遼國左丞相幾個人方才都聚到了文羅家的帳篷裏,半個時辰前才出來,至於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因為裏麵的都是些親信,所以我們的人沒有弄到具體的東西,隻不過他們幾家的人馬好像都已經開始喂馬了。”禦前侍衛頭領和圖掛著滿臉的雨水跪在禦座前,小心地呈上了折子。
靜靜的翻完了和圖呈上的折子,阿骨打皇帝沒有說什麼,隻是沉著臉把折子遞給了坐在下手的宗弼太子(金兀術)。
“這些亂臣賊子,完全忘記了當初父皇仁慈大度讓他們隨大軍一道剿滅前朝餘孽,此時方一遇險,便準備謀朝篡位。此等賊子留他不得,就請父皇發令,讓兒臣帶上一彪人馬去斬了這些狗頭。”還沒待翻完折子,宗弼太子就變得火氣衝天起來。
“王爺息怒,此事還是在看看,等這幫賊子形跡都現了再動手也不遲。如若此時便動手,恐人心不穩啊!”一邊的奎與勸慰道。
“等!人家都已經開始磨刀了,你還說再等等,什麼人心不穩,皇兄,快動手吧,不然遲了就來不及了。我們女真的勇士可不能就這樣被人當羔羊一樣宰了啊。”
看著跪坐在兩邊的大臣們大聲地爭論著,完顏阿骨打的心中亂成了團麻,為了今天的地位,他苦苦掙紮了十幾年,在這十幾年裏,他殺過自己的遼國的狗賊,殺過不肯歸附的部落,更殺過自己的拜把兄弟。殺人早就變得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了。可這一次,自己是怎麼也下不了手,可拓,牛術鋝都是當年隨自己一起起兵的好兄弟,想當年起兵時的兩千五百兄弟,到現在還活著的,也是能用指頭掰著算出來的,十幾年了,什麼劫難都渡過了,可為什麼他們要叛了自己呐?阿骨打實在是想不通這是為了什麼。難道真想漢人說的那樣,人都是那種隻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的嗎?
“轟隆隆…”一陣滾雷劃過了黑漆漆的天宇,也讓阿骨打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
“和圖,那幫人開始造飯了沒有?”回複了冷靜的完顏阿骨打冷眼盯著跪在帳下的侍衛頭領。
“還沒有,不過已經開始喂馬夜料了。”和圖的聲線隱隱地顫動著。皇帝剛才那冰冷的語氣讓他想起了三年前的蕤康家族了,當時的蕤康家一千多口人被全部活活讓馬拖死在了樺氈草原上,原因也隻是蕤康家大家主貪圖錢財而在包圍納塔城的時候私放了幾個遼國的皇族。當時皇上的語氣就是這樣的冰冷,這次看來赫彝家和盧冬家沒有幾個人會活著見到天晴後的太陽了。
“宗翰大帥,昨日你說前衛營的將士們都快捂出毛了。那今天就讓他們活動活動。”阿骨打輕輕的舉起了麵前的酒爵,對一邊正發呆的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