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身陷含元殿(1 / 3)

初春時節的長安城,和風徐徐,萬綠萌動。夕陽落在城東萬壽寺大雄寶殿屋脊的殘雪上閃著金色的光。

萬壽寺的東廂房內,一位中年和尚左手施印,右手攆動佛珠,雙目微睜端坐在那裏,旁邊一位青年正對著這位和尚談論著什麼。

那青年頭戴白狐皮的軟帽,身穿紫色蜀繡長袍,外披一件褐色披風,腳下一雙皂底快靴,一副豪門公子打扮。奇怪的是華服青年的臉上卻罩著白沙,隻露出深邃的眼睛和寬寬的額頭。在披風的後開岔處,露出一柄長劍的劍殼,黃澄澄的牛皮上鑲嵌著成竄的綠鬆石,而劍柄掩在披風下看不到。

談話間他時而情緒激動,說話的聲音高昂起來,起身在屋裏來回走動;時而又癱坐一旁,頓足垂淚,但是急切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過中年和尚。中年和尚沒說一句話,紅胖的臉上除了兩個微微上揚的嘴角沒有任何表情。

東廂房的門是敞開的,但院門卻緊閉著。不僅這個院門,包括這個院落的前前後後都有數名藍衫少年佇立著,還時不時的東張西望,保持著警惕。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了,華服青年似乎話已說完,瞪著紅紅的眼睛呆望著牆壁。和尚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端坐著,隻是撚動佛珠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但仍然不置一詞。

四周很靜。

屋頂上的雪融化了,順著屋簷流下來“滴答”做響,鳥兒穿空而過撲打翅膀的聲音也不時傳來。

突然,隻聽見“咚、咚、咚”連聲鼓響,中年和尚睜開雙眼,緩緩站起身來。原來是寺裏的晚課時間到了。

華服青年“騰”的一下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搶身攔住和尚的去路,逼視著他,眼裏都快噴出血來,“望乞大師救我”說出來的話,語氣很緩。

和尚定睛看了看青年,將佛珠交到左手,慢慢伸展開右手送至他眼前。

和尚的手掌中赫然有墨書的兩個大字——“百丈”!

和尚挽袖飄然出屋,隻剩下青年呆站在那裏,一臉的愕然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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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李德裕匆匆的走在大明宮的回廊上,他有重要軍情要親自稟報,青灰色的臉上愁眉緊鎖,心事重重,但腳步卻沉穩。

他徑直向禁中剛剛建好的望仙觀而去,他知道皇帝現在一定和趙歸真神仙在那裏煉丹、修道。

“什麼?”年輕的唐武宗皇帝李炎一副道士打扮,正在打坐的他有點心緒不寧。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這是群臣剛剛上奉的尊號

“回鶻又要鬧事?”

“是的,皇上”李德裕說“他們謀刺了天德軍行營正使石雄的兒子,還扣住來往商人,封鎖了道路,恐怕即將有變呀!”

“不是剛封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為北麵招討澤潞使嗎?他有什麼反應?”

“還沒有動靜。”

李炎穩了穩心神,重新做起吐納來“明天,朝會再說吧。把該管事的中丞都宣來”

“是”

“仇士良,楚國公仇士良也宣來,王元逵好象和他很密切。”

“是不是也宣光王來商議此事”李德裕怯怯的說

李炎看了自己的宰相一眼。

氣氛不對,旁邊的道士趙歸真連忙插話“光王是陛下的皇叔,而且為人謙厚德望,朝中重權之臣以為宗表,朝會他在坐的話,有好處。”

“什麼皇叔?隻大我四歲。”李炎站了起來,往前踱了兩步“朝中有事要是問他,就會支支吾吾,裝瘋賣傻,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他端起茶盅一飲而進,激動起來“我登了五年大統,他就拉了五年的肚子!朝會不是稱病不來,就是說支撐不住中途回府,或者象個木頭人一言不發,你們說叫他來做什麼?”

皇帝對自己的左膀右臂發起火來。

光王李忱本是唐憲宗皇帝的第十三子,為人恭和,明查慎斷,平時少言寡語,“人以為不慧”。後憲宗被宦官陳誌宏所害,穆宗李恒做了皇帝。穆宗在位四年,其後是他的大兒子敬宗、二兒子文宗繼位。這三朝中內鬥鬧的得是風升水起、沸沸揚揚,牛、李黨爭、宦官專權……熱鬧非凡,終釀“甘露之變”。神策軍中尉宦官仇士良趁亂挾持了文宗,連殺二王一妃四宰相,擁立穆宗的第五子李炎做了皇帝,是為武宗。

李炎借宦官之力當了皇帝,自覺底氣不足,對宗內叔弟多有忌憚。特別是這個光王,李炎曾經幾次故意要加害他,李忱卻表現得逆來順受,拳拳如打在棉花上。自己雖然當了皇帝,表麵上不得不對有擁立之功的宦官們示以尊寵,甚至拜仇士良為楚國公,實則暗暗想辦法削弱其權。現在宦官仍然勢大,還不能完全擺脫,隻能徐徐圖之,而族中竟無一人可倚仗,怎不叫人氣惱。

“明日商議用兵大事,恐怕楚國公仇士良恃功專斷,那時候……”李德裕說。

趙歸真眼睛一亮,站起身來說:“聖上,我有一計保管叫光王精神飽滿的安坐在朝會上。說不說話是他的事,隻要他能憚壓住幾個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