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字)她第一次見到尉遲,是在染穀春意闌珊的午後。百花已有了萎敗之勢,無可挽留。
她穿了垂了流蘇的皓白裙衫,穿過蓊蓊鬱鬱的樹林,未施脂粉的臉,秀麗得若樹下簇簇未見荼蘼的白花。葳蕤深處,紫棠色的衣擺委向的一旁,是辟枝帶來的少年。
辟枝是師傅新收的徒弟,一個冷冷清清的小姑娘,仿若春寒料峭間未消盡的寒,幽幽地融進斑斕裏,美得淒清。
“辟枝,聽說你帶了客人回來。”
蒼碧的葉間啥下光與影的交錯,回首,是張清雅雋秀的臉,帶著和煦明媚的笑,眸子裏卻是一片漠然,眉間透著一抹倦怠與憫然。轉眼間,又失去一切神色,隻剩下傀儡般虛假的笑,仿佛身體在一瞬間失去靈魂,空洞得讓人心疼。
她想到了乍暖還寒是湖麵上漂浮的薄冰,溝壑森然的枝幹上顫動的蟬翼,山雨欲來卻不能勝風的纖細花蕊。
那般脆弱、精致又柔軟,讓她的心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辟枝說:“花盼師姐,這是尉遲先生。”
尉遲輕輕點了頭,她才發現他懷中的不是樹影,而是卷縮成一團的黑衣少年,赤著腳,發烏是雲,嫋嫋拖在腳踝。少年微露的臉,幹淨得如同臘月未沾地的雪,融融易化。
暗沉的少年倚在皎白的尉遲懷裏,和諧得讓她恍惚,她聽見自己惴惴的聲音,對這還沒自己大的少年,她說:“先生是來求醫。”
辟枝還未等尉遲點頭,看著黑衣少年瘦削的背影說道:“師姐,謝公子是為我受的傷,我學藝未精,師傅忙著雲遊,隻好求師姐幫忙。”
語調是波瀾不驚,可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花盼揉了揉辟枝的頭,在她驚詫的目光下,含笑離去。
一個月,時間仿若須臾。
對於那個叫謝溫遺的少年身體裏藏有上千種毒素,竟還能安然無恙活到現在,花盼除了驚訝還是驚訝。那些毒大都是在他年幼時種下的,在幫辟枝擋下毒鏢時,才被誘發。
謝溫遺身子不痛時,會心血來潮教她們江湖上已失傳的驚鴻舞。他的身體潺弱卻硬氣,玉石一般鏗鏘,舞姿凜凜。
而尉遲每天都抱著他坐在庭院,黑白相溶,謝溫遺緊緊摟著尉遲的脖子,同樣纖細的少年相擁,若兩棵糾纏的樹,美好得讓她的心無聲抽搐。
用了穀中最好的藥材,才壓製住那些毒素。尉遲臨行前辟枝依舊一臉清冷的幫謝溫遺收拾東,而花盼的心也平靜得自己都覺得異樣。
“三年後先生務必要來染穀取藥,謝公子的毒並未清除。”花盼拒絕了尉遲遞過的一包銀兩,含笑道:“先生這些錢怕是連這藥的零頭都算不上,先生的心意花盼心領了,收回去吧。”
尉遲搖搖頭:“我們尉遲家講究親兄弟,明算賬,欠人恩情一定要還。”
花盼巡視了尉遲房內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戲謔到:“先生怕是沒想過要謝公子還恩吧?”
“我是心甘情願。”
“花盼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