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橫掃。
少年的眉峰淩利,睥睨過倒在劍下的男人那張蠟黃的臉,唇邊撇出一抹不屑.
他說:“你是贏不了我的,即使你是天下第一劍。你看,你已經----輸了。”
少年的手腕纖細,仿佛輕輕一用力就能折斷。少年的指節有些泛白,像是用力過度,又像是不能發力的病態。少年蒼白的臉上,眼若黑曜石鑲成,深邃如不見底的洞淵。唇是一朵失血的薔薇,倔強地抿緊,不肯盛放或是萎謝。
然後,妖冶的血溢出少年嘴角,一滴一滴跌到男人的臉上。
他說:“左江遷,當初你不該留下我的。”
男人痛苦地閉上眼前,他看見少年的劍像一道閃電迅速□□他的胸膛。
三更剛過,尉遲揉著蒙朧的睡眼打開店門。無星無月,夜色暗得像怪獸的洞穴,尉遲手裏的燈籠在風中明明滅滅,閃著熒熒的幽冷光芒。空氣裏彌漫開腥甜的味道,尉遲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風撩起他的發迷糊了眼,頭微微一偏,便看見了那朵血色薔薇。
少年躺在血泊裏,鼻息輕淺,心髒微弱地搏動。
咚、咚、咚......
尉遲揉著被風吹涼的鼻頭,皺起好看的眉。
“出門怎麼能不帶錢呢?”在搜完少年全身連一個子也沒有發現後,尉遲忍不住歎起氣來,“你傷得很重,醫藥費有很貴,恩,看你長得還不錯,幹脆以身抵債好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就著血水,按上了少年的手印。
“嘻嘻,這樣就對了。來,跟老爺回家吧。”尉遲露出一臉撿到寶的賊笑,瞧著四下無人,便“嘿咻嘿咻”地將少年拖了回去。
頭很疼,眼皮很重,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猛地睜開眼,一縷光剛好投映到眼裏,瞳孔微微一縮,他感到四肢無力,一陣頭暈目眩。
“啊,小白你醒啦!”
清脆的聲音在耳邊乍響,一道黑影壓了下來,逆著光,他看見一張模糊而美好的笑臉,那雙眼閃著晶亮的光,幹淨澄明卻又無法望到底。
“你是誰?這裏是哪?”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從幹涸的喉嚨裏衝出,帶著血氣。徒勞地挺起身子,才發現自己像個粽子一樣,被白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小白,我是你尉遲老爺,這裏是你賣身打雜的地方,怎麼,你不記得呢?”黑影退了一步,光落了下來,然後,他看見了一張清逸溫雅的臉,不過弱冠的樣子,嘴角噙了一抹含義不明的笑容。他迷惘地望著那張臉,搖搖頭,腦袋裏一片空白。
“啊!”尉遲拍了一下頭,露出一臉的恍然,“原來你真的失憶啦,我還以為辟枝騙我呢。其實失憶了也好,什麼煩惱都沒了,不必庸人自擾,你說對不對~~~~”
尉遲還在那裏嘟嘟囔囔,他有些不耐煩,便惡狠狠地問道:
“我是失憶的?”
“啊?這個啊,恩,哦!是你受了傷,我把你拖,哦不,抱回家時,你的頭,唔~~不小心撞到了門檻,然後碰到了櫃子,反彈到了桌腳,桌上我剩下的半碗陽春麵還被震了下來,,最後,最後磕到了床沿。嗬嗬,放心放心,沒毀容,你還是俊俏的少年郎。“
“你抱著我,我的頭怎麼可能‘不小心’撞到門檻?”看到尉遲閃躲的目光,他狐疑地追問。
“哈?這個、這個,不是裝道門檻啦反正是撞到頭了。”尉遲擦了擦頭上可疑的水跡,幹笑著說。
“那你怎麼證明我買神給你了?”他斜眼瞟著尉遲,木板硬床,青布衣衫,怎麼看都不像有錢人。
“喏,看清楚。”尉遲手一抖,一張熏黃的紙展開在他眼前,上麵隻有“賣身契”三個扭曲的大字外加一個模糊的血掌印。
“這就是賣身契,該不會是你趁我昏迷時印的吧?”
尉遲歪著頭抖起那張薄薄的紙,眼裏溢滿狡黠的笑意,道:“不管不管,賣身契在我手上,你就是我的人。”
明白多說無益後,他隻好費力地轉動脖子,看著天光從窗隙中篩下,悶悶地問:“名字呢?我的名字是什麼?”
“白曜。”
笑紋從嘴角擴展到眉梢,尉遲清亮的眼裏染上了奇異的色彩,一點一點,仿佛蔓延在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