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氏秀兒坐在板凳上看著母親,在廚房裏麵揮汗如雨的抻麵,眼睛緊緊盯著她疲憊的麵容,她入宮學規矩的這幾天額娘都沒有睡好,整晚的哀聲歎氣,白日也是強顏歡笑,背後流淚,烏雅氏是滿洲正黃旗下包衣,秀兒的祖父額參在內務府曾任膳房總管,本是太皇太後的親信,在內務府頗有些臉麵,隻需花些小錢托幾個人情便可把秀兒的名字從待選的宮女中去掉,怎奈秀兒的祖父死得早,母親不受寵,又沒有親生的兒子,在秀兒做包衣參領的父親威武麵前說不上話,威武被妾室挑唆得一心想要讓年方十三就已經出落得十分秀麗的女兒進宮,就算沒福份得聖上的幸為家裏爭臉麵,在主子麵前得了臉麵,找個好婆家也是極好的。
父親的這些盤算秀兒心裏一清二楚,隻是不好跟母親明說,免得母親再傷心,畢竟她是再世為人,上一世身為養女雖說吃穿不愁,比她年長將近四十歲的養父母對她極為疼愛,比對親生的兒子還要好一些,總覺得缺少些什麼,十幾歲時叛逆跟養父母吵架傷了二老的心已然讓她後悔了半輩子,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了之後拚命賺錢往家裏寄補償二老,又買房又買車總覺得付出多少也還不清,替二老送完終開著自己的小車回家,因為淚眼朦朧心神不屬,沒看清紅綠燈,等她看見前麵有行人的時候,立刻轉彎衝向了安全島,她閉眼之前第一眼是查看行人有沒事,當看見被嚇了一跳摔倒的行人無佯站起來以後,安心的閉上了眼,再睜眼已經是一戶滿族人家的新生閨女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保留著前世的記憶,隻能用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來安慰自己,當得知自己姓烏雅時,著實嚇了一跳,幸好母親經常帶她串親戚,姓烏雅的人家不知道去過多少家,她本來也是看電視劇對清朝的事零星知道一些,並不知生了清穿劇最忙男主“四爺”雍正帝的德妃烏雅氏父母叫什麼名字,聽那些人小聲議論聖上殯天新皇繼位,還暗地裏想這些人家知不知道議論的是自己的未來“女婿”。
她五、六歲的時候父母不知道為什麼總吵架,雖說有祖父祖母壓製有規矩禮法限著父親不敢過格,鬧來鬧去的,母親也煩了,自外麵又買了個美貌的漢人小妾壓製家裏麵的滿人小妾,讓她們自己鬥去,自己落得個清閑,跟父親慢慢的隻是麵上情了,母親要煩的事情多,舉凡親戚族人婚喪嫁娶都是母親滿張羅,跟父親的話越來越少。。
祖父過世之後,父親不善經營,整日隻知道呼朋喚友提籠架鳥,胡吃海喝,家道漸漸中落,日子也是一日難過一日,外麵架子雖在,內裏卻不如從前。
如今她一十三歲,正趕上內務府小選,聽著母親跟父親吵架,說什麼被狐媚子迷得沒了良心,要把親生的閨女送進宮裏做宮女子吃苦,又請來已經出嫁的姑母回來勸父親,都不能讓父親改變主意,她進宮的事不可逆轉,如今已經連著五天進宮學規矩,雖說每晚都讓回家,她也是知道家裏是呆一天少一天了。
母親煮完了麵,看見她坐在那裏發呆,一張小臉雖說清秀,卻還是一團的孩子氣,烏溜溜的大辮子垂在肩頭,辮梢上的紅頭繩卻有些舊了。
“怎麼不用我新給你扯的頭繩?這頭繩舊了顏色不鮮亮了。”
“忘了。”秀兒笑了笑。
“你啊,老大不小了還這麼不讓人省心,你表姐才比你大三歲已經是孩子的娘了。”母親說到這裏就停下了,想想女兒如今一進宮,雖說大清不比前朝,宮女一朝進宮就要老死宮中,可這一去不到二十五沒有恩典放不出來,若是在主子那裏得了臉麵能被賜婚還好,若是不能,二十五出來能有什麼好人家婚配,左不過要嫁鰥夫做繼弦,更不用說伴君如伴虎,這些年裏包衣人家的女兒做宮女子的,也不是沒有進了宮人無聲無息的沒了,家裏人連哭墳都不知道往哪裏哭的。
“額娘,這麵真香。”秀兒見母親傷心也是跟著心酸,強顏歡笑把話岔開了。
“你這個饞貓,這麵湯是我用牛骨頭熬了一夜熬出來的老湯,能不香嗎?”她挑了一碗麵條給遞給秀兒,“去回屋裏吃去。”
“額娘……”
“你還能吃幾回我做的飯,不用惦記旁人。”兩人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笑聲,“我說我來看看秀兒,沒想到剛進院就聞見了嫂子抻的熱湯麵的香味兒。”
秀兒趕緊放下碗站了起來,“姑爸!”滿族人最敬重姑奶奶,出嫁了的姑奶奶回家那是要遠接近送掃席相迎,稍有失禮就會被挑禮,出去要被人說是沒規矩的人家。
秀兒娘也趕緊用圍裙擦了擦手,迎了過去,“今個兒您怎麼來得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