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清醒的是修為不過武徒的柳樂遠,一開口就是莫名其妙的兩個數字:“90,99。”
看上去異常淡漠的柳新葉後背微微一僵。
挽月問:“主人?”
柳新葉蒼茫可比宇宙星河的眼眸轉了轉,下一刻就恢複清透得有些脆弱的模樣,神情有些迷茫,又突然淡淡笑了:“我好像很累……”
“……挽月扶扶我。”
說罷,便闔了眼,任由自己倒下去。
夜半。
柳家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湧動。
“小祖宗醒了沒?”柳先穹雙手背負於身後,臉上疲倦之色愈濃。他的身後是一株桃樹,開得芬芳美豔,正是由風華極盛轉為淒涼衰敗之時。
青衣女子手持玉匙,舀去浮在水麵的鮮紫色的葉片,將完全化為淡紫紅色的茶水端至柳先穹麵前,一邊答道:“主人還在休息,長老有事找主人?”聲音放得很輕,就怕驚醒房中的人。
柳先穹抿了口茶,那紫色的存情葉帶著一股酒的醇香,融入茶水後,欺霜茶的冰冽清甜的味道越加深刻,入口後腸胃冰涼了一瞬,隨後全身泛起一陣醉酒般的暖意,頭腦卻越發清明了。
柳先穹煩躁的心情也稍稍平複,不禁感歎道:“你們這裏倒都是些新奇東西。”
挽月矜持頷首:“長老過譽了。”
“小祖宗為什麼還沒醒?”柳先穹道。
“挽月……也不知,這可能要等主人醒來後才能得知。”
柳新葉盯著她,似乎想看出她臉龐上每一絲皮肉的顫動所代表的意義,但這小侍女就同那玉雕的人兒一樣,眼睫毛都不抖一下。
最後倒是臉皮賽過城牆的太上長老尷尬地收回了目光:“你倒是鎮定。”他與自家小祖宗的侍女認識了好幾年,他自己的武學境界又不低,又怎麼會被她的斂息術所騙。當一個精致得突破人類審美極限的人坐在你麵前時,那驚心動魄的美感,就連經驗深厚的柳先穹也有些扛不住。
這女孩也長得太犯規了,小祖宗怎麼就忍得住沒有收了她呢柳先穹YY著,絲毫沒考慮到他口中的小祖宗隻有十一歲。
挽月理所當然地說:“挽月相信主人。”猶豫了一下,又道:“況且事情也不算嚴重,人們未必能猜到什麼。”
“想不到老夫還要一個小姑娘來安慰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柳先穹有些自嘲的說:“你說得對,老夫本來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卻還是瞻前顧後,顧慮頗多,非要來打擾小祖宗。”
“放心,”他也不知這聲放心是說給誰聽的,揉了揉太陽穴,似是要抹去那股疲憊:“哪怕事況尚不嚴峻,老夫也不能放任其發展,小祖宗還是隻雛鷹,他的潛力不能暴露在外人麵前。”
而對於柳新葉如今的狀況,柳先穹兩人更是全不知情。
入目皆白茫茫的一片,柳新葉低頭,卻連自己的身體都看不到,他不滿意地挑眉,總覺得不該是看到這番景象。
那該是什麼樣呢?
柳新葉拍拍“手”。
環境瞬間變幻,石桌石椅,碧草萋萋,落英繽紛,柳新葉立於桃樹下,白衣勝雪,笑容優雅雍華。
他突然福至心靈,知道了這就是他的夢境,或者說是精神世界,並且一切隨他心意而動。就像他要求這桃樹,隻開花不長葉,繁花與果實一同落盡之後,便會隻餘光禿禿的蒼涼樹枝。
“請。”他笑吟吟地伸出手,目光直直地看向素牆紅瓦的小屋內。
一片寂靜,隻有清風裹挾著桃花的甜美香氣拂過他的鼻尖。
柳新葉並不氣餒,就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執著地邀請著。反正是在精神世界裏,他的手舉再久也不會累。
漸漸地,他的心情越來越平靜,目光卻越來越灼熱,幾乎要把那小屋燒出一個洞來。
終於,房間內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柳新葉還暫時無法從這麼輕的歎息中聽出其主人聲音有多美妙,但覺得這歎息聲貼合自然,仿佛天地的吐息,令人胸懷舒暢,仿佛自己心中的濁氣也隨之一空。
在歎息聲裏,精致雅潔的小屋分離崩析,一個修長的雪白身影若隱若現。柳新葉恍然驚覺,就算這裏的確是自己的精神世界,別人好像也不是不能幹預的。
那人琥珀色的鳳目靜靜看過來,其中好似沉澱了千萬年的時光,漂浮了整個宇宙的璀璨星河,又似乎空靈得什麼都沒有。他步子不急不緩,既不是輕盈也不是穩重,卻有如露珠從葉尖滾落那般渾然天成,清新自然。漸漸地,他的臉龐清晰起來,正是等柳清翡長大,再曆經萬年滄桑後該有的模樣。
柳新葉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似是為這一刻等了很久。
“柳星夜。”